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刘景浊微微一笑,眯眼问道:“前辈是那座山头儿来的?蓌山?绛方山?还是如今有人在神鹿洲的离洲朝宗?”
老者略微诧异,询问道:“你怎么知道绛方山与朝宗都有人来了神鹿洲?”
话音刚落,岳慈樵恍然大悟道:“霜澜给你的鱼雁符是不是?龙丘棠溪跟姚放牛,还有那位北岳山君,都有的。”
岳慈樵忽然神色古怪,开口道:“小子,朝宗是去龙丘家提亲的,你晓得不?”
刘景浊眉头一皱,抬手拿回独木舟,对着幕斩出一道雷霆剑光,被一剑斩碎,两人又身处一座高山之巅。
刘景浊沉声道:“有完没完?”
接连斩出十数剑,改换十余次,刘景浊却依旧身处灵犀江畔。
岳慈樵抚须大笑,开口道:“你刘景浊现在可不是登楼境界了,还以登楼眼界看人看事儿,那可就是的不对了。”
看着刘景浊自个儿喝酒,老者气笑道:“缥清留着不喝,传给你儿子啊?”
刘景浊甩出一壶缥清,强压下心中焦急,沉声问道:“前辈不是那九座山头儿的人!那到底是什么人?”
岳慈樵撇嘴道:“龙丘家的大小姐,想嫁谁与不嫁谁,不是劳什子长老殿跟供奉殿能决定的。至于我是谁,你慢慢儿猜去吧。”
刘景浊皱起眉头,若是那九座山头派出的登楼修士,刘景浊就不会还能安安静静喝酒了。
岳慈樵抿了一口酒,心说那个小妮子酿酒可以啊!老夫在了然谷外撑了那么多年船,就是买不起。
“刘景浊,要是方才那顿酒你要是还没想到这里面的桩桩件件,那你已经死了。从迷离滩到这儿,一月时间了,你在半月之前才现问题所在,在那处驿站跟破庙前,我离得那么近,却还是没现。”
刘景浊微微皱眉,沉声道:“前辈要怎么样?”
面前老者忽的神色一变,整个人气势陡增,刘景浊只觉得手脚皆被束缚,就如同待人刀俎的将死之鱼。
老者冷冷开口:“有人在你身上押注,我确实需要选边站,所以来瞧瞧你值不值得我押注而已。”
话音刚落,刘景浊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等再睁开眼时,已然身处一座熟悉至极的山头儿,不远处有一棵参大树,远处一群椋鸟飞过,叽叽喳喳喊着什么“姓刘的”
、“二殿下”
、“小将军。”
刘景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迟迟不敢迈步上山。
一股子凉风过境,山上灯台树随风摇曳,枝叶娑娑作响。
刘景浊缓缓抬头,满山灯台树中,一颗梅树极其扎眼。
长风骤停,一道白衣身影轻飘飘落在年轻人身后,他抬手拍了拍刘景浊肩头,感叹道:“长高了,也壮实了,可你小子怎么就晒不黑呢?”
年轻人微微一颤,猛转过身,双膝重重跪,将额头狠狠扣在了上。
此时此刻,刘景浊已然泪流满面。
白衣中年摇了摇头,轻声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像以前一样爱哭?”
中年人弯下腰,轻轻扶起刘景浊,笑道:“迟暮峰的海棠树都要开花儿了,小菜花儿嚷嚷着要见哥哥都好几年了,你还不跟我回家看看?”
刘景浊始终一言不,只是眼眶通红,泪流不止。
白衣中年笑了笑,轻声道:“一茬儿人会老会死,一茬儿人会踩在前人肩膀上继续登高,世事不就是如此,有什么好伤感的?收起你的眼泪,随我登山。”
刘景浊点点头,跟随虞长风往青椋山山去。
一座青椋山,其实从未有设山门,只是山上的大家伙儿,都管山脚的一颗极粗壮的灯台树当做门而已。
一袭白衣走过那可灯台树,刘景浊却在树下驻足,伸手轻轻触碰树干。
虞长风转过身,笑道:“最早我想给这座山起名灯台山的,因为满山灯台树嘛!不过一位先生来看时,说叫灯台山不好听,灯台树有个椋木的别称,山脚下不是有一条青泥河,干脆叫青椋山好了,青椋山就是这么来的。”
刘景浊终于开口,年轻人眼含热泪,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师傅,我很好,你放心。”
又是一阵风,虞长风笑容不断,身形如同一团云烟,随风消散。
有一道人声传来:“敢看吗?”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的家,有什么不敢看的?”
话音刚落,从刘景浊站立之处,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开始漫延。
眼前那颗不知活了多少岁月老树缓缓倾倒,面慢慢长出野草,一条登山小路很快就被荒草掩埋。
近山巅处的那棵梅树也已经消失,青椋山上的房屋尽数变作废墟,山巅那处,原本是祖师堂所在,如今却是残垣断壁。
“我不是很满意,暂时不会押注在你身上的。”
一句话说完,光阴逆转,刘景浊重回曲州城。
还在去往南门集市的路上,仿佛从未碰见过岳慈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