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叔公将周霁川单独叫到房间里。
今天的祭祀让周霁川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被周家人接纳,来历不明的血统,永远是他身上挥之不去的烙印。
“今天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周家那群老顽固你是知道的。”
叔公肯跟他解释,肯好声好气,便是给足了周霁川面子的,站在这里,他除了微笑什么都做不到。
“我明白您的苦心。”
“你不用因为这个介怀。”
叔公一本正经,既是安慰,也是鼓励,“你今天已经走到了门口,就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死,将来周氏还不是你们的?”
周霁川垂着眸,心中翻涌起股股恶寒。
他们的?
是他,还是叔公孙子,还是那些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白捡他努力成果的人。
耗死了他们,他还要耗死多少人?
“从乐你今天见到了?”
这才是叔公真正想要说的,“他一直在外面留学,但是我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还是你我才放心。”
料到了,但没料到叔公会这么着急。
“好。”
周霁川轻笑,面容平静,看不出其他情绪,“应该的。”
离开时又下起大雪。
走到停车坪上,周从乐正牵着一只大型犬在玩,看到周霁川来,他半蹲下将玩具球从狗嘴里拿出来,接着丢出去。
正好丢到周霁川脚边。
狗扑过去,顺嘴撕扯到了他的裤脚,周从乐笑出声,“不好意思,我们家狗一向很乖的,可能是今天来了不顺眼的人。”
说完。
他吹着口哨,“哈利,过来。”
那狗松开嘴,又跑了回去,周从乐揉着狗头,那表情分明是在夸它干得好。
周霁川垂眸看向裤脚,再看周从乐时,眸底只有看待死人一般的冷漠。
他上车要走。
身后又传来周从乐挑衅的声音,“我劝你收一收你的野心,现在谁不知道你一个养子,就凭着斗倒了三叔就想独占周氏,要不是爷爷支持你,你现在还是个给三叔擦鞋子的废物呢。”
车门关上,在茫茫雪夜中,缓缓驶离。
很久没有去买醉过。
周霁川麻木地灌着酒,在醉意占据思维时,仿佛再次看到了儿时被关在地下室,睡在水泥地上的场景。
那时他总是坐在餐桌的最角落,能吃到的也只有面前的一碗白饭,养母总是亲自照料弟弟,喂饭擦嘴,亲自吹冷了食物,才会送入弟弟口中。
再长大一点。
弟弟会走路,会玩闹。
他陪同着,如同守着博物馆当中的珍贵瓷器,不敢磕了碰了,一次弟弟不小心烫伤了手指,养母抓起他便是一巴掌,一碗滚烫的粥,直接泼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拼命求饶,拼命道歉,脸还是被踩进粥里,尊严也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而那群始作俑者,将他的凄惨当作一台振奋人心的好戏。
养母抱着弟弟,哄着他,指着地上的他说:“好宝贝儿别哭了,你看他,看他多好笑。”
酒精入喉,伴着泪。
周霁川用力咽下,那些苦和痛,也一并掺杂在里面了。
醉醺醺走出去,夜空飘雪,他没打伞,走在雪中,股股寒风袭来,将他吹清醒了不少,靠在路灯下点着一根烟,才吸入一口,便在迷濛的白雾中看到了温妤。
以为是幻觉,直到听见她的声音。
“好冷啊,走快一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