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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2页)

书房里,谢谦之向桌案上正凝神而思的太傅拱手行礼道:“老师!”

“是谦之来了啊”

王俭这才抬头道“没想着今天会有雨,一会儿你便随我一同出宫吧。”

“是”

谢谦之应了声“不知老师唤我来何事。”

“也无其他,皇上遣人告诉我靖安公主的身子已大好了,兴许过不了几日就回凌烟阁了,我想着这些日子公主落下的课业也不少,你若不忙就把这些典籍带回去做些批注,浅显易懂些最好”

王俭对谢谦之一向是最为信任的,这件事交予他也最为放心“我听说你在准备明年的文举,这些经典于你而言怕是已然烂熟于心,为师还是希望你能温故知新。”

“是”

谢谦之还是一贯的温和从容,一双黑眸让人窥探不出任何情绪“如有闲暇我会看看的。”

☆、第二十二章

雨水沿着屋檐向下低落,地上早积起了浅浅的小水洼,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檐下素面绘着水墨兰花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醉人。

灯下,谢谦之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自由散漫的游走于书页之间,不时提笔写上一段,更漏声声在耳边催着时辰,他却似全然不曾听到一样。

谢谦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放下那么多还不曾整理,千头万绪的事情,在这里看《诗三百》;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一字一句酌情酌意,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何曾这样小心翼翼的写过东西呢。

灯下的公子苦笑着扶额摇头,罢了,罢了,凡事总归有个第一次,若是为她靖安,也无不可。手边的茶已经凉透,谢谦之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喉咙一直下滑到胸口,窗外雨声淅沥,他回转头时,刚刚好翻到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千古悼亡之音,自它而起。谢谦之的目光慢慢滑过古人二字,眼里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他尚记得西窗下,母亲静坐的身影,细密的针脚将一生的悲欢与思慕缝尽。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贤良淑德的女子,又不喜争斗,蜗居在这样一所清冷的院子里,耗尽了她的一生。

靖安初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母亲还在世,或许也不会赞同这桩婚事的。她所希望的是一桩和美的婚事,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条件下的交易。何况靖安又是那样娇宠的女子,哪里是做贤妻良母的料,母亲若在世只怕是要头疼的。

后来呢,看着她黏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她凡事不在意的傻笑,看着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谢谦之便想天长地久,母亲还是会喜欢她的吧,毕竟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痴傻也好,蠢笨也罢,靖安都是心思极纯净的女子,明快飞扬的像光芒。

自卿别后,无人问添衣。

谢谦之慢慢的用朱红的笔写下这一句,一笔一画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亭阁外曲水蜿蜒,宫娥们静立一旁,风过水清,涟漪四散。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珠帘下女子的身影隐隐绰绰,歪着头看着手中的古卷,声音轻缓低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广矣,不可方思”

靖安慢慢的吟咏着,细长的手指划过一旁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美人如花隔云端吗?”

是呢,美人如花隔云端,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完的距离。

女子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明媚的阳光透过珠帘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靖安舒服的喟叹一声,日子如果能一直这么平静如水的过下去该是有多好。她就那样把他当作陌不相识的一个人,逃避着一切。可是前世的命运就像盘踞在心口的毒蛇,此刻正在吐着信子浅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的、狠狠的咬她一口,一击致命。

哪怕是如此温暖的阳光,靖安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笑谑声忽然响起,一柄折扇挑起珠帘,碎玉相击,悦耳动听“姑娘啊姑娘,我是如此的思慕着你,你能否停下你那急行的脚步,等我喂饱这桀骜的马儿,追上你的身影。姑娘啊,你可知你那盛大的婚礼是多么的让我伤心。”

靖安含笑听他戏言,眉眼盈盈处都是浅浅笑意:“我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我家阿颜这样倾心,思慕不已,皇姐为你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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