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那便进去,同我好好讲讲你这些日子做的龌龊事。”
说完这话后冷笑一声,向着殿内走去。
殿内还有些侍候的宫人在,周翦挥退了他们后对着容妃就跪了下来。容妃瞧着周翦这副乖顺的样子,心里直叹自己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口蜜腹剑,心如蛇蝎!”
“陛下疼你,瞧着你就觉得你是他这些年生养过的最好的儿子,结果你是怎么对他的?”
“他赐你封地,让你稳坐东宫,你要宋家那个获罪的,他也给了你。他待你不好么?可你呢?周翦,你可曾有一日视你的父亲为君父?”
容妃年幼时一直跟着哥哥相依为命,少年时便跟了老皇帝,老皇帝比她年长十多岁,这么多年在那寂寂深宫之中,他虽谈不上最爱她,但也着实教会了她许多。旁的妃子贵嫔都是为自己生孩子,只有容妃不一样。
她诞下周翦仅仅因为他是她深爱的那个人的骨血。
既如此,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同样的,周翦也很难描述自己对容妃的感情,她是他的生母,生下他后虽没有给他为人父母该有的爱护,但因着生在帝王家,所以这些年他也算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单论这一点,他还是很感激容妃的,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上一世,容妃在陈恺之被撤一事上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的。
“儿臣一直视父皇为父亲,但君父二字,父皇担不起。”
周翦迎上容妃愠怒的美眸,直言开口。
“放肆!”
容妃怒而抬手,似乎还想再落一巴掌。但看着儿子无所畏惧的眼神,那扬起的手又最终垂了下去。
“翦儿,你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你父皇的儿子,不是他周崇焕的养子啊。这些年,朝臣瞧不上你父皇,乡野间的樵夫渔民也都编了劳什子民谣去坏你父皇的声誉,如今,就连你也看不起他么?”
容妃声线颤,“天下人都可以指责他,但周翦,你是他的儿子啊,是他的太子啊,你怎么可以站在淮南王那一边?”
如若是前世,周翦听了容妃这样的话,定然只会乖顺地应和她,但如今,他却再也不想做这样的儿子了。
“王叔为国为民,多年征伐。他的功勋,大梁看得到。儿臣从来不是站在某一个人的那一边,儿臣站的向来都是大局。”
周翦平静出声。
容妃见周翦如此,便知道这孩子如今是翅膀硬了,白白辜负了他父皇对他的疼爱。
“你要把豫州封地的军事部署交给淮南王是么?”
容妃也不再打感情牌,直言道,“周翦,你若是敢这样做,等你回京后,你父王一定第一个废了你,入主东宫不到三个月的太子,你不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容妃冷笑一声,缓缓向周翦走了两步,“母妃这一生最爱的是你的父皇,你是知道的,但母子一场,母妃也不愿与你为敌,周翦,你若是肯说服淮南王,让他用兵部侍郎之子徐琅为军师,那母妃仍旧当你是儿子。”
容妃抬起冰凉又白润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周翦额前的碎,这么多年了,她离儿子这样近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上一次触摸自家儿子的额头时,还是他刚生下来的时候。
那时候淑妃贤妃都还没入宫,她年纪最轻房事上也最为鲜活,老皇帝最疼的便是她,一日三次恩宠,也不稀奇。
她生周翦的时候,正是她跟老皇帝感情最好的时候,她那时年纪小,并不喜欢孩子,从奶母手里接过周翦也仅仅是因为老皇帝低声哄她,同她讲,“容儿,你抱一抱你与我的孩子,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九五之尊的皇帝,第一次对她说话时没用“朕”
而是用了“我”
。
时至今日,容妃仍能记得那份感动。
所以尽管如今大梁人人对她的夫君有怨言,她也依旧想要陪着他,跟着一起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也好,将来若是真的被乱军杀进城来,死无全尸也好,她都甘愿陪着他。
周翦怎么会不知道容妃在想什么,但他苦笑了一下,还是答,“不可能。”
容妃大概也猜到周翦会这样说,望向自家儿子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了一丝的怨愤。
“你真的不肯?”
周翦继续苦笑,“母妃别逼儿臣。”
“我若偏要逼你呢?”
“那儿臣不介意同母妃斗法。”
“猪油蒙了心的东西。”
容妃嫌恶地啐了一口,“太子,你若是执意跟你父王对着干的话,可别忘了,我也是有娘家的。你舅舅管天下粮仓,将来若是再打起仗来,你舅舅就是不给淮南王放粮,你能如何?”
周翦怔了怔,似是并没有想到容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不仅仅蠢,还坏,坏得透底。
他失望且不可置信地看了容妃一眼,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多余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
容妃的哥哥死了。
在容妃来东宫闹了一场的第三日。
据说是死于船祸,在运货时被一窝水盗截杀,尸骨被扔进冰冷的江水之中,死无全尸。
与此同时,宋裕在替周翦处理政务之时,也沿用了上一世后期的雷霆手段,短短十日,揪出了一百多个个地方上的贪官和杀人放火的王孙公子,没有半点容情,直接将这些人送进了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