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心下复杂,无端感慨着一句:“琼华这孩子对你倒是有心了。”
方才院外,赵琼华与刘嬷嬷的谈话,他依稀也听到了几分。
念着祖母生病,她能亲自下厨做一桌佳肴,可又不知道他这个祖父的生辰。
“琼华是个好孩子,谁对她好,她也掏心窝地对谁好。”
太夫人接话时,难得地替老侯爷布菜,“今日你生辰,也都是你喜欢吃的,就多用些吧。”
“这么多年,你还没忘记。”
太夫人闻言,眼底忽生几分酸涩,却又堪堪忍住,未应一句。
席间二人都缄默无言,只各自用膳,偶尔传出几声轻微的碗筷碰撞的声响。
半晌后,见太夫人放下碗筷,老侯爷也随之收筷,问道:“你今日特意为我做这一桌菜,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五月初七是老侯爷的生辰,太夫人也是特意挑得这个日子。
“是。”
太夫人直言不讳,目光紧紧凝视着老侯爷,似追忆又似怀念。
多年过去,当年纵马疆场的少年也变成如今的苍老模样。少年心性不再,他们自幼长大的情分也早已烟消云散。
“你也知道,钦平和淮止今日回京。我知你怨我当年不肯让步,怨我当年误了你们,但钦平、淮止和琼华是无辜的。”
“我不论你日后再如何偏袒许氏一家,但你若敢让他们再越到我儿孙辈的头上。”
“等你百年之后,便让许氏一家替你供奉吧。”
生辰日,说到身后事本就是避讳,也不吉利,但太夫人懒得再和老侯爷理论许多。
这么多年都是徒劳,她也早就放弃和他再多说许多。
与其再做徒劳的事,她不如直接护好琼华。
今日这一番话,也是她最后再对他说的这些了。
缄默良久,老侯爷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太夫人的眼神晦暗,许多想说的话,最后都归于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钦平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有分寸。”
许诺似的应了一声,老侯爷这才背手,缓步离开了竹安堂。
太夫人也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不自觉看向东北处,良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孤身去了卧房小憩。
*
午膳后,赵琼华便掐算等待着父兄回来的时间,手上的书卷也失了滋味。
半晌过去,她连半页都没看完,不想时常分心跑出琼华苑,她干脆到了花厅,也好早点见到父兄。
不知过了多久,赵琼华只觉手上的茶盏也凉了温度,兀自出神之际,她便听到了白芍激动的声音:“小姐,侯爷和世子回来了!”
似是要穿破云霄的通报声,让赵琼华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她猛然回神起身,下意识望向府门的方向。
天光大好,又仿佛万籁俱寂,赵琼华能听到府门外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一阵簇拥声中,她远远便瞧见有两位戎装未褪的人大步走进侯府。
一沉稳镇定,一温润凌厉。
是她父亲赵钦平和兄长赵淮止。
这一瞬流岁渐长,又仿若回溯到前世、那些年她在冷宫中哀恸,却又不敢为父兄烧半张纸钱的悲苦时光。
赵琼华笑着,眼眶中却又蓄满了水,她起身快步迎了上去,“爹,哥哥,我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