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空轨客流稀少,往往整节车厢只有二三人。
苏湘离喝完热饮,神情振奋起来,聊起今天的见闻。鹿正康回想起学生时代,乃至整个两世的人生,最留恋的记忆,就是放学的日暮,和妈妈倾诉在学校的经历。从幼儿园到初中,鹿正康与苏湘离都在同一个学校,彼此知根知底,在学校的日常没什么好说的,到了高中分别后,见面的话就多了起来。
现在他们不再向父母倾诉,每个孩子都这样,这也是成长的过程。苏湘离把自己所有心里话都说给鹿正康听,回到家就沉默寡言了,而鹿正康,他的心事总是留给自己。
高中的学习生活让苏湘离觉得疲惫,同时维持舞蹈专业和文化课是一件让人操心的事,她在这两项里都还算名列前茅,只是各自都没有做到出类拔萃,整个年级里,比她优秀的同学也有那么十来个。苏湘离想要成为全校第一,似乎是要更努力一些,但这个结果又像是永远无法企及。
苏湘离埋怨着,突然转移话题,“喂,我记得你们班上有一个人,中考全市第一,叫什么来着?”
“姜瑾。”
“对,是个女生吧?她长得好看吗?”
“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那就是好看咯!”
“没有你好看。”
“我知道。我关心你嘛。你跟她比起来,谁更厉害一点?”
鹿正康比划了个不分伯仲的手势,“一半一半。她学习很用功。”
“哈哈,总算有人把你比下去了!”
苏湘离为此高兴,“你爸妈有没有催你去争第一名啊?”
“没有,他们现在只关心老二老三。不管我死活的。”
鹿正康装可怜,“要是我无家可归,你记得要收养我哦。”
“赶明儿我就把家里的狗窝扩建一下。到时候你就拎包入住吧!”
苏湘离爆发狡黠的笑。
空轨到四明公园站暂停,走进来一个背挎包的女高中生,个子矮小,身材纤瘦,穿黑色短款棉质风衣,黑色加绒长裤,黑色漆面低帮皮靴,戴着玳瑁色的方框眼睛,脸颊粉白,嘴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一身黑衣,偏偏皮肤苍白,对比度很鲜明,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文静女孩。
她低着头进门,在就近的空位坐下,这节车厢里现在是三个人。鹿正康盯着那个女学生看了一会儿,凑到苏湘离耳边悄悄说:“巧了,那人就是姜瑾。”
“她也回家吗?”
苏湘离连忙把盘坐的腿放下,做出淑女的模样。
“书包换了。我估计是去图书馆自习的。”
空轨的底噪就像舒缓的蜂鸣,把他们的窃窃私语混淆成低沉的咕哝,不过有人的耳朵很灵,抬头瞥了瞥鹿正康二人,随后迟疑地抬起手,半是羞怯,半是勉强地打个招呼。
鹿正康笑嘻嘻地大力挥手,苏湘离也笑嘻嘻地挥手。
六点半的这一班空轨,自高一开学以来,就总是能接到他们三人,只不过,直到这一次才凑巧碰到了同一个车厢。
往后的几周,姜瑾与他们二人又有几次偶遇,鹿正康与她同班,不过在学校里,二人见面也从没谈起这事。
今年江浙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因为天气系统出了点差错,导致部分地区短期降雪量过大,镇江区的学校放了半天假。原先这天安排了期中考试,也推迟到了第二天,这场及时雪被狂喜的同学们称作“瑞雪”
。
鹿正康收到学校停课通知的邮件时,还窝在寝室床上,他看完消息,隔壁几个室友的欢呼就传了过来。他们上蹿下跳,穿好衣服,兴冲冲地准备出门看雪。鹿正康蠕动着从被窝里升起,让智能系统把窗户调成透明,屋外亮丽的雪色就冲了进来,寝室楼后的行知湖畔,杨柳与松柏都已裹素,几个早起去湖边背书的卷王同学正踩着鹅卵石小径一圈圈漫步,留下一长串脚印。
张英轩跑来敲门,几个室友都已经整装待发,出门挨冻这种好事是绝对忘不了鹿正康的。
一行人走到宿舍楼门口,许多同学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椅上看景。室内温暖惬意,躲着寒风观雪也是个好选择。
新雪松软,踩上去咯吱作响。鹿正康收到了苏湘离发来的邮件。
7:16“苏湘离:[图片。jpg][龇牙。emoji]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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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里,苏湘离站在雪地,穿了一身卡其色仿呢子长款风衣,半张脸颊埋在一条素白针织围巾里,睫毛上粘了几粒雪花,眼眸中全是装酷的冷峻。
室友凑过来看图片,酸溜溜地称赞,“我怎么就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老天爷伱个beyond,不公平啊!”
苏湘离发给鹿正康的自拍照基本都不露全脸,有时候是背影和侧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空间。不过鹿正康知道,她其实是对自己的牙齿不自信,上初中的时候,她戴过一段时间的矫正器,后来她的牙齿整齐美观,笑得大方爽朗,不过自拍还保留着遮嘴的习惯。
();() 因为鹿正康时不时会翻看这些照片,他的同学也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鹿正康的女友都快成校园传说了。
下午的课程正常进行,午餐后大家就要去教室集合,所以这短暂的上午就格外让人恋恋不舍。
鹿正康和他的三个室友在学校里乱逛,东区的田径场有学生在打雪仗,吸引了许多凑热闹的人,鹿正康对此不感兴趣,而张英轩担心弄脏校服,所以他们两个就和室友分别。
“去哪儿逛?”
张英轩不怎么拿主意,他是个从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