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着速战速决,能下午去县城把手续办好最好,但一见奶奶的墓,她一下子静了下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她有好些话要与她老人家说。
一看大?哥就收拾了,没有什么杂草,但连甜还是拿了准备好的工具开始仔细清理。
“以后咱们就不在这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给?您们打扫了。”
手上动作不停:“我这几?年过得很好,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人。您把我托负的人家是很好的一家人。我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也收获了……”
连甜停了下来,顿了顿还是说了:“也收获了以前不敢想,因为自卑而?逃避过的人。”
这里很清净,只有各种大?自静的声音,她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熟悉感让她觉得安全,一时有了倾诉的欲望。
连甜坐下来,她双手搭在膝上:“他是陈奶奶的孙子,大?我一岁。我第一次见他就紧张了,他可真高?、真帅啊。”
说着她笑了一下,看向墓碑:“您知道的,我小时候养的鸡都要是村里最好看的。”
“我喜欢他,但也知道自己与他一天一地,后来……后来就不肖想了。”
接着连甜的眼睛亮了:“可他说他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从?那时候啊,谁能想到。”
“其实我后来大?了,心智眼界都成熟了后,以为自卑早已远离我,但当我确定他一直喜欢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在他面前一直是自卑的,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也是那一刻,他治好了我。”
“奶奶,我想过了,就算以后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自卑了,无论?对方站得有多高有多优秀。”
连甜抚着墓碑上刻的名字:“您也不要再自责了,放下吧。”
她的奶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席秋雁。
连甜一直都知道她奶奶的心病是什么,是她唯一的女儿的惨死。
连甜有一个姑姑,嫁了人,是奶奶精心挑选的人家,一开始好好的,谁能想到那男人家暴成性。
终于在她姑姑嫁过去两年后,把她姑虐死了。
那时,奶奶抱着还小的她道:“是我害了她,这个地方就是地狱,我该跟她走?的。我为什么没走呢?我到底在怕什么?”
奶奶口中的那个“她”
就是陈家奶奶陈占昭。
也是那时连甜才知道,她的奶奶本是出生在大?城市里的姑娘,被人贩子拐到了连家村。
十六岁被拐来,十六岁开始生孩子,六年里她生了三?个孩子,也是在这年,她见到了陈占昭。
同样大?城市里的女孩,只不过陈占昭是大?小姐,是当?地赫赫有名陈大?亨的女儿。
但又有什么用,到了这里都要被践踏,干不完的活生不完的孩子。
陈大?小姐不肯屈服,强烈反抗,换来的是更多?的毒打。
买陈占昭的是席秋雁夫家的亲戚,就住在旁边,她曾被派去劝一劝这刚烈的女子。
席秋雁没有,她自己当?年想不开时甚至想过死,那是谁劝都没用的,直到有了孩子才好一些。
这是尊严的践踏,悲哀的妥协,她劝不出口。
她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个姑娘要被活活打死了。
陈占昭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也是被拐卖来的,她们自然地亲近,她们在一起聊天,聊在各自城市的家庭,虽不是同一个城市,但相通的地方很多?。
忽然有一天,陈占昭跟席秋雁说:“咱们跑吧。”
席秋雁先是一惊,但在听了她的计划后,只觉这姑娘真聪明,还敢想敢干。
她当?即回去凭着记忆偷偷画了路线图出来,有一年她小儿子病了,曾去县城看过病,当?时她虽然没有逃跑的心,但也特意记了路。
没想到这份用心最终用在了陈占昭身上。
拿了地图的陈占昭一下子兴奋了,这样她们能逃出去的概率更大?了。
逃走?当?天,席秋雁给?她打掩护,她来连家村六年了,生了三?个孩子,所有人都不会防备她。
她们第一步成功了,然而?席秋雁却不走?了,她说:“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陈占昭问席秋雁为什么不一起走?,她可以先跟着她回她的家,然后她再发动陈家帮她找家人。
席秋雁后退一步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孩子,尤其我女儿那么小还没断奶,我若不护着她,在这吃人的地方她要如何活下去。”
陈占昭想了想:“我们回去,他们可能还没发现,明天带上孩子我们再走?。”
席秋雁还是摇头:“我回不去了,我家人,我家人要是知道我被拐到了这里,还生了孩子,他们不会接纳我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席秋雁的父亲与母亲都是有些迂腐的保守派,女子失贞对于他们来说,不如死掉。
陈占昭还想再说,席秋雁却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催促着:“快走?!你可想好了,你就这一次机会,要是不成功再想逃,比登天都难。”
陈占昭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最终她只留下“保重”
两个字,朝着河的另一边跑去,慢慢消失在了河对岸。
陈占昭怀里揣着那份路线图,靠着一股信念与狠劲终于走?了出去。
生为陈家的女儿她很幸运,陈家施了全力在找她,有人认出她,为了丰厚的赏钱把她平安地送回到陈家。
但因为这段经历,与他家门当?户对的那些显贵大?族,都没了与陈家联姻的想法。
而?同姓的另一个陈家,因为儿子不争气撑不起家业,加上不争气的儿子被陈占昭的飒爽所震住,一眼看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