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川回过头去看,就听燕家主说:“既然是有正事干的人了,就不要坐在角落里,和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处,丢我的脸。”
他语气温和,话却直白,就差没指名道姓说二叔家的儿子是个纨绔。但二叔是何许人也,在燕家混迹这么久,混上了主桌的位置,脸皮厚得仿若城墙,这一番话好像说得是过路人一样,他一点儿反应没有,甚至还接道:“兄长说得都是一片爱护之心,你可得记在心里。”
鹿鸣秋被人直接带着去次桌入坐,并没有带过来和这些人见面。
“哪个为人父母的,不是为自家儿女着想呢。”
燕闻就摇头叹息,感慨道,“你们要是让我少操点心也就算了。”
“好了,家宴也快开始了。”
他扬了扬手,“快去入坐吧。”
燕衔川默默答了声是,迈步走到鹿鸣秋身边坐下了。
后者悄悄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她眨了两下眼睛,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别管他们这些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燕闻这个便宜父亲有心要利用她是真的。这么大的顶级财阀家主,会仅凭一个人枪法好,就把偌大的家族生意交给她?哪怕是一个小分部都不可能。
这些在主桌坐着的,哪个不是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在一群人里搅动风云,经历各种陷害阴谋,最后脱颖而出。
她一来就空降,还是个声名狼藉、根本不会料理生意的废物,连做梦都没有这么荒谬。
真正办事的恐怕就是那两个指派过来的帮手,而燕衔川自己,无非是一个立起来的靶子罢了。
至于这个靶子、这个警告是给谁看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样也好,家主拿她当筏子,觉得她还有点儿用处,就不会让其他子女对她下手。
倒不是他觉得燕衔川有多么天纵奇才,纯粹了是为了自己的威望。
他作为一家之主,说一不二,让谁去接手定阳市的大摊子,谁就得去,并且得漂漂亮亮地把事情都办好,其他的子女什么心思,通通都得憋着。
哪怕他今天指使一条狗,让这个带毛的畜生去接手生意,说它是旷古绝今的商业奇才,其他人就必须说它是。
而且燕衔川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燕家人。燕家很会经营,口碑好,行事滴水不漏,找不出什么突破口,可假如内部出了一个叛徒,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鹿鸣秋想要推翻压在民众身上的大山,想要断绝财阀的统治,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甚至失败的可能性要远远高过成功。
但她执意去做,不顾生死。
心上人有拼了性命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她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尽办法帮她达成所愿了!
再说了,她不会做生意,不了解那些阴谋,鹿鸣秋还不会吗?反抗军这个组织还找不出来几个精通此道的人吗?
不过,不得不说,家宴的菜是真的好吃。
燕衔川只是伸筷子夹了一口,不认识是什么食材,但入口后那种鲜香味美,说里面掺了致幻剂她都信。
人看中权利是为了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恣意妄为的底气,颐指气使的权利?为了绝顶奢靡的衣食住行?为了能把所有人捏扁搓圆,为了高高在上?
这些说白了,不都是享受吗。
她又夹了一筷子晶莹剔透的龙虾肉,扫了一圈周围人全部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表情。
不知道这一快肉,又值一个普通人几个月的工资呢?
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果然好吃得紧。
既然是家宴,主打的就是一个和谐。你逢迎我,我恭维你,说的都是好话。
明天就是祭祖的大日子,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闹事,触家主的霉头,哪怕背地里有龃龉的对手,现下也得像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一样亲密要好。
次席位坐的是稍微低一等的重要人物,他们也是尽皆和善,慈眉善目的,仿佛都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大好人。
对燕衔川和鹿鸣秋两个人,也是嘘寒问暖,关照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燕家是什么世外桃源一样的好地方。
家宴结束,各家都回了各自的住处。燕扶风也回了自己所居的殿内,几个侍人迎上来替她解衣,被她摆摆手赶走。
“小姐心情不好吗?”
一个可以用朗月清风,芝兰玉树形容的青年从内间走出来,接过这些仆从的班,替她宽衣。
燕扶风噙着笑瞧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青年就微微一笑,“您高兴时眼睛会笑,现在没有。”
他面上浮出几分犹疑,“是……家宴出了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