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贵吧?”
“还行。”
罗慧探究:“你现在怎么财大气粗的。”
雷明笑,由她拿过袋子抓了两把。
“我给清峰哥一点。”
“你都拿着吧。”
雷明没接她递回来的,想起停完车经过陈江华家时,见院子里有不少人唯独没有陈清峰,“他不在家吗?”
“嗯,他去他大伯家了。”
两个人再聊几句,雷明进屋,被奶奶逮着又是一顿数落。她知道他孝顺,可如果这些孝顺等同于乱花钱,她还是不敢享用。
雷明理解奶奶的心情,她反应这么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因为穷怕了,所以什么都不能失去,去哪都还是不自由。陈秀春看着他,问了不知重复多少遍的问题:“你到底在外面赚了多少钱呀?”
雷明照例把数字报出口。
陈秀春沉默,半晌又下结论:“所以你被打还要继续干。”
雷明当然要继续,毕竟这点存款离他的最终目标还远得很。他的假期比别人更早结束,哪怕开了学,他也始终保持半工半读的状态。
他像摇上车窗玻璃一样摇上了自己的心。除了打工和读书,再没有事情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老师眼睁睁看着他的排名从二十来名到三十来名,把他叫到办公室:“你家里的人身体好点没有?再这样下去你的成绩没眼看。”
雷明不能驳老师的面子,听完安分了一阵,等老师对他的关注少了,他又故态复萌。渐渐地,对他有意见的不仅是老师,还有同学。周一回校上课,他座位上的书会乱成一团。他明明已经上交的作业本,老师没改反而重新出现在他的抽屉,课代表一句忘了或漏了,未交的纸条上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更过分的是,有时他不跑夜路长途,周四周五回校睡觉,宿舍的门竟反锁得比熄灯铃还早。他在外面等得周围安静无声,气不过开始砸门,一直砸到边上寝室都出来看,值日的大爷上来发火,他的下铺才会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打开。
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有人看他不顺眼。看他不顺眼的人召集班里同学一起针对他,被针对的他也不能坐以待毙。有次周五放学,他把始作俑者堵在巷子里,找他讨要说法,对方有意为难,他也不屑,两个人动起手来一输一赢,结果周一开学,输家赢得了同情,赢家则被泼了浑身的脏水。
他的特立独行和蛮横粗鲁招致了越来越多的议论,他索性也不打算和班里的同学建立所谓的同窗情。他开始将重心放到车队——他有驾驶证,技术好,还愿意带人,十里八乡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再加胡汉结钱时为了鼓励和笼络人心,总把他树立成先进,而他不端架子不说空话,和大家更能打成一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车队的二把手,全然忘了他是个还要考试的高中生。
一年半的时间,雷明记不清自己考了多少次试。他只记得从冬到夏,从高一到高二,胡汉的车队从个位数变成了十位数,他的存款也从百位数到了千位数。
房子有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尽快动工。这是他的第二打算。
他细细谋划着新房的面积,所需的工期和材料,有了底之后再跟奶奶商量。奶奶听完,终于不再打击他的士气,只是说:“七八月太热,大家干活容易累,我给他们烧饭也吃不消,往后延一延。”
雷明不想往后延,放暑假他还能在家砌砌砖,再往后延就开学了。他去镇上找了人择日子,最后定在九月八号,农历八月二十,正好白露当天。
陈秀春瞧他跃跃欲试,提醒他不能冲动浮躁:“离开工动土还有两个多月,你好好的,先把期末……”
“先把期末考试考完,我知道。”
他见她洗完脸又梳头,“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