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昏睡的人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一分,似乎也在强自挣扎。 “铛——”
、“铛——”
的钟声忽的从正山那边阵阵传来。 一滴汗未落尽益铃尚没缓过气就被他剑上魔力击得向后飞去猛地撞上云诀床侧,重重落地又喷了血。他毫不迟疑地挥剑便要向床上的云诀劈下。 站在床前,益铃抖手抹去眼中的汗,回头望云诀一眼,汗湿的小脸上现了一抹略略放心的单纯稚笑。手一垂下,她不等他攻便飞身而起一掌向他劈去,黑衣人硬接下明显吃力心惊,眼看众仙即将赶来,他更加急心,此次云诀昏迷是杀他的绝好机会,此次之后难再有机会除去这个几百年的夙敌了!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拼命又有如此功力,心中又惊又骇又怒,驭火剑上红光湛湛,魔力四射也不免被她逼得几分微乱。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他心下一凛,鱼死网破地拿出一物,绿光一闪,益铃一见,多年前正山后崖上坠落时的那眼长绿窜入脑海:是他!就是他!推她入海一再要杀自己,还要害师父!他到底是谁?会是谁? “破铃!快躲——”
眼看白光向她罩杀而去,她绝是无路可逃,灰飞烟灭魂魄俱散不在话下,黑衣人嘴角扯出阴毒狠笑:天魔难求,本想留你一魂半魄再塑为魔为我所用,今番逼本王至此,你是自寻死路! 小脸一派平和,大眼正要闭上,猛然间身后一道极眩银光雷霆之势从耳旁驰啸而来,精准万分地,与神器白光轰然撞上,无穷神力、仙力激涌澎湃如滔天巨浪般向四空推开,天地一阵动荡!益铃被这强大无比的气流推得向后倒飞,“怦——”
地撞上止水殿前一根石柱才猛然停下。 怎么可能?!他不是仙力大损又重伤在身么!怎么可能这么快苏醒还有如此功力! 此时不能与他斗,不过,他还留着后招。 狂风凛冽,赶来的白绫又追着那滑远的黑影疾飞而去。 益铃背靠石柱,心脏悬浮颤栗,丝靡乱漫天也遮盖不了惊惶至极的双眼,他的气息就在殿前、几步之外,如梦魇般紧梏了她的心,她紧紧抵着石柱,全身都在颤抖,分明不敢转身回头看他一眼。 他静静站在殿前,她默默靠在柱后。 心力交瘁,终是难以抑制,他身子一晃,几声连心带肺的隐忍咳嗽破静而出,一声比一声剧烈,一声比一声痛心。 风冷雨寒,他扬手对她,硬生生止了她靠近过来的瘦小身子,抬眼看她,面上苍白、透明、一寒到底,云睫飘忽、星眸闪闪,目光镇定……而冰冷。 看得太重,期望太深,信得太纯粹,他承认自己怎么也没有料到……究竟他对她的教导,错在了哪里? “何以……成魔?”
为什么成魔,为什么成魔…… “何以成魔!”
眸中波光一沉,他声音忽地严厉了起来,紧紧逼视着低头不语的她。 犹如惊雷在心头炸开,急怒攻心。 四百多年的孤寂苍凉一瞬间全部窜入心底,漫长岁月中点起的一抹暖光眼看就要熄灭逝去,她却执拗如此丝毫不给自己,不给他一丝机会,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因错生爱恋而难免的平生大错,竟是这般撕心裂肺,无可奈何又无言可诉。 云诀定定看着她,强大的仙力忽地在体内澎湃不歇,七经八脉都受到震动。喉中一甜,硬生生被他逼下,身上附体银光陡地一暗,大雨点点亦砸到他的身上,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声冷如三尺寒冰:“从今日起……你再不是我云诀的徙……”
“师父……”
拼尽生平,“怦——”
地一声,她直直在他面前跪下:“不要说,不要说出来!铃儿求你,铃儿求你,铃儿求你!求你……”
雪白的丝被雨水洗得冰冷刺痛,紧紧贴在她颈间、背上:“是铃儿糊涂,是铃儿大错,是铃儿不该……灭魔锁、玄铁链、捆仙绳……无论什么样的刑罚铃儿都甘愿领受,求师父网开一面,网开一面……”
她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雪白的衣摆,声嘶力竭地哭喊:“不要逐我出师门,不要逐我出师门,铃儿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他不回不应,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冷白,眼中惊痛难忍,却仍自顾冷心绝情:“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云诀……”
惊雷乍起,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她稚气却又分明决绝的小脸,一瞬间她静了下来,撑地的小手颤抖不止地抠进长阶里,竟将冷硬的青石生生抠出了五指红印! 而她低头颤唇,任凭魔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炸裂碎断全身筋脉,竟是意欲赴死、了无生意! 益铃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泪水突地一泻千里,鲜红潋潋,分明是血:“师父,师父,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