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赐婚这件事,就算他能回想起来从前的那些事情,于此事也毫无助益。
如今谢景迟明面上,仍然是先帝圣旨亲封的准安郡主,如果赐婚于姬无涯,这场婚礼定然是要惊动朝野的,而谢景迟已然身亡多时,从哪里找来另一个准安郡主去行大礼呢?况且,一个有着皇室血脉的亲王,如何能娶一个已经亡故的女子?
“六弟,朕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祖宗礼法在前,你想要娶一个已经亡故的女子,朕就算答应,祖宗也无法答应。”
皇帝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拿着的折子扔到了桌子上,转回龙椅上坐好,手扶着桌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已作古,有些事情,大可不必坚持的。父皇驾崩不足四个月,举国大丧,虽然免了三年素缟,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又如何能在孝期操办大喜之事,且又是这样违背祖宗礼法的事。”
姬无涯抬起头,看向了上座的太子,目光灼灼地说道:“真是因为是在父皇孝期之内,这事才有可行之处。皇兄仔细想,如果广告天下,准安郡主已然亡故,按照郡主的丧礼奠仪,城中定然又是一片素缟。而臣弟要迎娶准安郡主,亦可有所托由,荣王府虽然是要举行大婚典礼,但却是场冥婚,红白交加,亦是可以算作为父皇送行的仪式。”
皇帝心知,谢景迟被封为准安郡主的事情,定然不可能是先帝的主意。原本他以为,是宸妃——也就是当今太后出的主意,但如今看来,想必全是出自姬无涯的手笔了。先帝赐的婚,由先帝下旨和离,以国运为借口,甚至还冠上了准安郡主的名号。等到先帝驾崩,诸事稳定之后,再向自己请旨赐婚,这样的算盘打得足够的响,怕是筹谋已久。
只是姬无涯完全没有料到,谢景迟会死在南疆。
“你想要大肆宣扬冥婚一事,是想让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吗!”
皇帝眯了眯眼眸,盯着姬无涯,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姬无涯目光坚定,语气坚决地开口说道:“臣弟不敢以过往功劳要挟皇兄,只希望皇兄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成全臣弟这一次,臣弟将永记在心,鸣谢圣恩!”
皇帝笑了笑说:“如今倒是将母后搬出来压朕了,如果母后知道这事,怕也是要和朕一起阻拦你。”
姬无涯咬了咬牙,皇帝这话说得不差,至今,姬无涯也不敢让太后知道他的想法,如果太后知道他想要请旨娶一个已经亡故的女子,定然会百般阻拦。毕竟是做母亲的,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的妻子还没过门就已入土了呢?
所以他需要赐婚的圣旨,圣旨一下,就算是太后,也无法让自己抗旨不尊。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母亲,对此早已了然于心。甚至不回去阻挠这件事情的生,必要时或许还会伸出援助之手,就像她当时让先帝改变主意,下了和离的圣旨一样。
“皇兄,臣弟如今,只有这样一个心愿。”
姬无涯再度开口道,“望皇兄成全。”
皇帝叹了口气,随后淡然开口说道:“这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姬无涯心中明了,皇帝这是要谈条件了。姬无渊被折了羽翼,是该轮到自己了。况且自己随军出征,与军中将士朝夕相处将近三年,虽然不如庆王那样卓越,但是到底也算是一个军王,且又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在皇帝眼中,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出,便是一日不安心。
原本顾惜着太后的颜面,皇帝就算要对付姬无涯,也是要小心行事的,可是姬无涯有求于人,自然是落了下乘,皇帝倒是也省了些功夫。
姬无涯道:“皇兄的意思是?”
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摩梭了片刻,随后盯着案上叠放着的一摞折子,接着施施然开口说道:“这样吧,如果朕当真遂了你的意,下了圣旨赐婚,让你娶了一个牌位回去,想必母后也不会轻饶了朕。太后若是与朕冷战起来,旁人又该如何看朕呢?登基之后,罔顾亲兄弟之间的情谊?打压太后的亲生儿子?这样的骂名,朕背不起。”
“皇兄大可放心,这事自然会有臣弟出面解释。”
姬无涯道,“便说臣弟与准安郡主自幼便有婚约,嫁与三哥只是权宜之计,因而三年之期一到,便是领旨和离。如今虽然准安郡主已然亡故,但臣弟感念旧情,愿意履行婚约,娶准安郡主过门,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皇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便是如此,朕也须得保证,母后在这事上,不会太过介怀。”
姬无涯颔回说:“只要可以娶阿迟过门,臣弟但凭皇兄安排。”
“嗯……”
皇帝沉吟了片刻,而后抬眉看向了姬无涯,缓声开口道,“皇后有个妹妹,名唤做南宫茝的,相貌品行都不差,家室自然也是不用多说,如果可以在大婚那日一同纳入王府,想必母后便不会有所忧虑了。”
这便是要派人监视着自己了,姬无涯如是想着。然而他又如何能答应这样的条件?他的心里眼里,只有谢景迟一人,他并不愿意去娶别人,所以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无法答应的。姬无涯拱手抱拳道:“恕臣弟难以从命。”
皇帝脸色一冷,道:“方才是你亲口说的,但凭朕的吩咐。”
“臣弟情根深种,无法娶别的姑娘入门,如果真的强行娶了,那也是对姑娘的不负责任。”
姬无涯缓声开口道,“臣弟愿意亲自向母后解释此事,且臣弟还有一个请求——待臣弟大婚过后,希望能辞去朝中事务。这几年,臣弟过得太过疲惫,想要游览山水放松心情,或许等到臣弟归来之时,心态便是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