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了我的话,起身走到窗下,隔着窗子向外探了探,才正色道
“因素日看你是个稳重的,二奶奶才破格叫你身边伺候,今日怎忽如此毛毛躁躁起来”
我连声认错,平儿才展了眉头道
“知道你嘴巴严,但我再多嘱咐一句,这事儿也跟之前你看到的那些一样,切莫同别人乱说。”
这种话一般都是吃瓜标准开头,我忙不迭地应了。
“昨儿二奶奶不知同二爷说了什么,出来眼睛红红的。二爷今早起来便吩咐了那舞女,叫她说自己多年无子,扪心自愧,愿意剪了头,去家庙为二爷二奶奶昼夜祈福。”
“啊”
我有些惊讶,原以为王熙凤将舞女打出去便罢了,没想到她却让她剪了头去做尼姑,后半生怕不是只能和青灯古佛相伴了。
平儿也面有不忍“说到底,原也是她太过急躁,出言不逊了。也不是说就在庙里待一辈子,过后谁还记得她去哪儿了呢。且叫她先去佛前清静清静,日后怎么样,再看造化吧。”
我只细想这件事,虽身在暖意融融的室内,仍觉有些冷。
平儿看我呆不语,便告辞道“妹妹且再歇歇,晚饭后再来上面吧,我先回去了。”
我也没客气,向她点点头示意。
平儿走到门口,忽回身,向我晃晃手中的荷包,歪头笑道
“这个,谢谢妹妹啦”
“”
什么时候被她拿了去的,我竟没觉
春节很快就要到了。
贾府的春节,自然不比前几年在家时的春节,只是吃顿年夜饭、放放鞭炮祭祭祖,就过去了。
离除夕还有七八日,便见王公贵族、大小官员来往不绝。王熙凤作为新嫁娘,也须得跟着会见来做客的诰命夫人,或是去其他府上拜访,我少不得也每日绷紧神经,谨慎待客。
这场面,倒和一两个月前,王熙凤出嫁之时的情形类似。
这日晚饭后,众人又陪贾母抹了一会儿骨牌,取笑半日,方回到房中。
“琏二爷呢”
见卧房中只有几个看着火烛的小丫头站在地上,王熙凤便问道。
“回二奶奶的话,二爷去史侯爷府上了,尚未归来。”
王熙凤听了,疲惫地点点头,随便歪在榻上,敛了神色。
却没有再抱怨什么。
值班的夜里本来不怎么难熬,但是领导迟迟不睡的日子除外。
王熙凤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烛台,我在一旁站着,做些针线活儿解闷。
外面堂上的自鸣钟又当当地敲过了几声。
“二奶奶,二更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出门子呢。”
我俯身低声劝道。
“不妨事,哪里就起不来了呢”
王熙凤义正辞严。
我倒是不担心你起不来,我担心我起不来。
当然这话不能说,我还欲再劝两句,就听到院门口响动,有人报
“琏二爷回来啦”
王熙凤连忙起身,整了整头,方往堂上走,我早去把珠帘掀起,等着她过去,又自去给桌上半空的茶壶添了水。
一边的清儿也忙往熏香用的炉子里撒了几把梦甜香。
不多时,王熙凤扶着满身酒气的贾琏回来了。
贾琏个儿颇高,又灌多了酒,整个人歪歪斜斜伏在王熙凤身上,王熙凤几乎是趔趄着进来的。
偏生房里全是小丫鬟,大家都尴尬地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去。
清儿便上去扶着贾琏的另外半个身子。
我敏锐地看到,清儿上前的一瞬间,王熙凤就皱了皱眉。
但可能是一个人扶这么大只的醉汉确实太难了,她最终也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