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行刚捧起茶杯,闻言顿住:&1dquo;郡主没听过稚玉的名字吗,边疆应当也有邸报可以看吧?”
邸报是摘抄皇帝旨意、百官谏言与朝廷文书的小报,由驿站送给天下各方官员。叶真随着邸报扬名过好几次,多数是别人弹劾她。何况她这样一个跳脱人物,世间少有,李谨行不信薛采星没听过她。
薛采星只是随口客气一下,哪知被他当场拆台,顿时脸白了白。
&1dquo;郡主这等人物,看到我的名字也不一定要记住,况且你生病躺了那么久,一时反应不过来,很正常吧。”叶真急忙再出来维护她的面子,转移话题,&1dquo;我这个名字,还是陛下赐的呢。”
薛采星狼狈笑着回:&1dquo;陛下果真很看重你。”
&1dquo;哪里比得上郡主。”
薛采星摇摇头:&1dquo;我一直住在关外,应该是我比不上你,你是河东世家出身,家里显赫,人又聪明,难怪得陛下倚重。”
叶真否认道:&1dquo;没有没有,我如今只跟着太子殿下,与其他人不怎么来往。”
薛采星显露出一点好奇:&1dquo;是吗,我还以为你肯定是追随叶太师。我父亲经常提起太师,说他是朝中最年轻的宰相,是个当世奇才。”
当今陛下驭臣有道,长安朝中没有太多党争,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以陛下最宠的三个人为中心,大致可以分出一些,例如叶弘代表的世家,陈樱代表的寒门,薛禁代表的武官,三者互相重叠,他们三人既不党同,也没有结仇,较为平衡。本朝尚武,多数人都有武官经历,文武官分界不清晰,相比之下世家和寒门的矛盾更明显一些。
叶真听到薛禁夸奖叶弘,笑着说:&1dquo;能得薛卫公赏识,我父亲肯定会欣喜若狂,天下哪个好男儿不仰慕薛卫公。可惜他常年在外,否则想尽办法也要与他结交。”
这种互相吹捧听得李谨行牙酸,他拿起杯子喝一口茶。
&1dquo;现在你于我有恩,我们两个结交,也就相当于他们二人结交了&he11ip;&he11ip;只是听说陈樱尚书从不与人深交,不然,我还想见识一下她的风采。”
叶真点头道:&1dquo;我也没有跟陈尚书打过太多交道,说来奇怪,她那么位高权重一个人,连生活都异常谨慎,我丝毫不了解她。”
薛采星继续问:&1dquo;看来太师和陈尚书私交并不深?”
叶真刚要回答,忽然李谨行撂下茶杯,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叶真望向他,他眼神颇为冷淡。这种不礼貌举动他平日绝不会做,因此蕴含了警告的意味,叶真领会到,薛采星也瞬间领会到。
她僭越了。
他父亲是边疆重臣,功高震主,她在皇太子面前打探京城局势,还要结交重臣,说她居心叵测,她没法反驳。
气氛冷凝,叶真再看薛采星,她脸色霎时惨白,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褪尽,神色满是后悔茫然,有种孤立无援的可怜。叶真仔细想,其实问得这么直接,要么她是个野心勃勃的无能之辈,要么她没有坏心。无论哪种,都不足为惧。
也就是说,重点不是她的作为——以她的手段在京城很难翻出浪花,而是她的态度,她代表着薛卫公甚至是边疆四十万重兵,应当谨慎。
李谨行猛然警示她,断不可能是自作主张,定有皇帝授意。皇帝对郡主恩宠有加,心下那点疑虑一概不提,他唱红脸,却叫太子来唱黑脸。
思及此,李谨行不可能主动圆场,薛采星已经傻掉,只能叶真从中调解,便笑意盈盈道:&1dquo;郡主久居边疆,对京城好奇很正常。礼尚往来,劳烦郡主也给我讲讲,北疆是什么情形?”
薛采星整个人柔弱至极,杏眼里水光粼粼,忍着泪望向叶真,像得了拯救,鼻音浓重道:&1dquo;稚玉想听什么,我都讲。”
衬得李谨行像个坏人。
正当时,侍女来报,说六皇子来了,他关切郡主,正在门外求见。
薛采星一个头两个大,孱弱说:&1dquo;请他进来。”
李明泽进来便滔滔不绝:&1dquo;郡主终于醒了!你脸色看起来还苍白,应当多休息休息&he11ip;&he11ip;二哥也在啊?郡主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及时与医官说,陛下派来的都是尚药局顶好的,连御奉都派来了,他一直很挂念你呢。”
他丝毫不见外,拿出从皇后娘娘那里传承的热情,嘘寒问暖说个不停,叶真竟一句都插不进去。好在有他打岔,薛采星面色好看了一些,慢慢答话。他看起来真诚多了,处处关心薛采星。
聊了几刻,薛采星额头冒汗,体力不支,李明泽叫她好好休息,便赶着叶真和李谨行一起出来。
人一走,薛采星痛苦地躺下:京城为什么这么凶险,她还不如再昏过去。
屋外,叶真颇为好笑:&1dquo;六殿下,我们还有正事没问,你一会儿把人说倒了,我们颗粒无收。”
&1dquo;问什么啊?你看她累得那么厉害,再休息休息。”李明泽毫不在意。
&1dquo;问灵州的事呀!你倒好,一会儿给陛下回话,我看你怎么说。”
李明泽目光游离:&1dquo;你们两个去回话,我就不掺和了,我今天还要读书,先走了。”
皇子读书的地方在东宫的崇文馆,一进宫门,李明泽溜了,叶真和李谨行去皇帝寝殿甘露殿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