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媳妇吃得好了,做的事也少,二媳妇瞧着就不是滋味。
说到程家二媳妇周氏,进门也有几年,原先她怀过一胎,后来有次雨后出门,人从村道上滑进水田里,一下就把孩子摔没了。落了那胎很亏身体,事情过去也有两年,周氏这头都没动静。这事儿就跟尖刺一样扎她心里,她着急想再怀一个生下来给老程家延续香火,越着急越是没有,偏这时大嫂怀上了,看大嫂跟前有男人伺候还叫婆婆捧着,自己落得一堆累的人,心里能是滋味?
幸而她难受在心里,面上还过得去。
程家因为有媳妇怀孕忙乱了几天,等黄氏安排完儿媳妇一回头,就看见程家兴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屋后的草堆上晒太阳,嘴里不知道嚼着啥,他手上也忙,拿劈好的篾片绕来绕去在编东西。
“你草帽呢?”
程家兴一听这声就知道是娘来了,扭头瞅她一眼,说:“早就编好都给杏儿送过去了。”
黄氏走近一点,问他嘴里嚼的啥?嚼半天了咋还没咽下去?程家兴从另一侧端出个碗来,里头是半碗辣条。黄氏没吃过辣条,她伸手拿了一根喂进嘴里,一入口咸中带辣辣中带甜甜中带麻,吃着真是香,还怪有嚼劲儿!
“又跟人拿吃的,我看你是真不怕讨嫌。”
黄氏说着还要伸手,程家兴藏着碗不给她拿,还抱怨说:“统共才得一小坛,还有铁牛跟着蹭,没多少了。”
黄氏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随后端了他碗。程家兴很是委屈的抱着头,不知道小声叭叭了啥,接着编东西去了。黄氏嚼着辣条问他草帽不是都送过去了?这又是在忙什么?
程家兴不想看老娘端他碗吃他辣条的样子,他头也不抬说:“反正没事做,我编几个竹篮竹篓,等杏儿嫁过来总要用到。”
程家兴说他本来还想上大云岭去砍树,砍了抬出来让四弟帮忙打几个箱子柜子把房布置一下,蛮子他们都说大云岭上有猛兽,不愿意去。
提到这个黄氏想起来:“听费婆子说何三太爷揣银子进镇去跟木匠订了一整套,床啊镜台斗柜箱笼全订好了,说秋收前要做好,估摸就是给你媳妇儿陪嫁的,你还去砍什么树?”
程家兴皱起眉:“我咋没听说?”
“你媳妇儿恐怕都不知道,是三太爷自己去订的,怕折我们程家脸面私下跟媒人打了招呼,媒人才把话传到我这里。”
黄氏叹口气,说本来乡下地方没讲究,择个日子办场喜事请乡亲们热闹一下也就得了。可既然何家备了嫁妆,那程家光是下聘就不行,会被人说嘴。还得过个大礼,黄氏合计给个十两礼金,就不置办什么东西了。
程家兴想起乐呵呵撑着渔船的老爷子,说:“三太爷荷包鼓,有钱啊。”
黄氏就说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哪怕咱们乡下人谁家没八两十两的救命银?关键人家舍得,做阿爷的给孙女添这么一套陪嫁,他真疼何娇杏。又要说订家具这个事哪怕小辈不知情,她叔伯心里总该有数,也没人心生不平上老父跟前闹去,这就十分难得。”
为这事,黄氏都有些骑虎难下。
女方办了陪嫁男方就得过个大礼,不然叫外人看着不像话。过个礼准备十两银子就成,老程家拿得出,何家姑娘好,对家兴也好,黄氏心里愿意,她就怕前头两个媳妇见了不舒坦。
之前老大老二成亲的时候,媳妇儿娘家没准备什么,只是让收拾了两身衣裳,相应的程家也只下了个聘,没过大礼。现在这样,叫刘氏周氏看着搞不好还觉得她当娘的格外偏心老三。
黄氏摸着良心说,她用在三儿子身上的心思的确比哪个都多,那是因为程家兴人不着调。要说吃穿这些,全家是一样的。
程家兴看出老娘在愁,当下没说什么,后来到河岸边跟何娇杏见面的时候就厚着脸皮提了,让小媳妇儿偷偷告诉丈母娘,嫁妆真不用准备太多,真要想给,私下塞钱更好一些。
何娇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脸的疑惑。
程家兴边往河面上扔石子儿边说:“我头上有两个哥哥,哥哥们早几年就娶了媳妇儿,嫂子的好坏轮不到我来说,只是我记得嫂子进门时都没带几样东西。
“你是怕我带多了陪嫁嫂子们面上挂不住心里难受回头给我小鞋穿吗?”
“是啊,家里生了隔阂娘也难做,我平常烦她就很多。我想着你缺什么同我说,回头我给你弄去,就别让丈人他们费心,要不放心塞银子是最好,你捏着钱心里踏实,回头我要是没打着猎交不上赎身钱了你还能救救我。”
何娇杏让他逗得笑,问什么是赎身钱?
程家兴前后瞅了瞅,看周围没有别人,跟她咬耳朵说娘为了逼他上进不折手段,说回头喜事办了家里就按规矩来,家中田地要分成几片,一个儿子负责一片,干完地里的活还有空闲可以去挣私房钱,挣的钱交一半留一半。
何娇杏听着心里一动,程家兴没觉察,还在说他有那功夫干啥都赚了,合计给娘交个赎身钱,就不下地。
“你娘能肯?”
“本来是不肯,我说那不然我花钱请个人种。”
“她妥协了?”
程家兴停顿了下:“她差点打死我。”
何娇杏笑趴在膝盖上,程家兴纵容她笑够了才问:“刚才说的杏儿你记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