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臣眉头皱得更深。
唐兴叹息一声,“皇帝开科举,让寒门士子出仕为官,说到底就是要用没有根脚、只能依靠皇帝的我们,抑制、打压、削弱世家势力,消除世家大族对天子的掣肘,加强皇权!
“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浅显?”
周俊臣眉头紧锁:“可前朝覆灭,是藩镇之祸”
唐兴拍拍额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前朝,是上一个前朝。”
周俊臣低头哦了一声。
“现在你该知道,我们要如何才能走出困境,加官进爵、一展宏图了?”
唐兴正色问自己的同乡。他俩自小相识,受教于同一个先生,十年同窗,情比手足。
周俊臣问道:“该如何?”
唐兴无语了半响,这才道:“我们出仕后,朝廷给的安家费以及每月俸禄,都被世家出身的上官借故拖欠,今日又在徐知远面前受辱,根由何在?
不等对方回答,唐兴便接着道:“这是文官门第借着你我榜眼、探花的身份,在给我们所有寒门进士下马威,在熬我们的性子,在让我们知道,这朝堂谁说了算!
“他们想让我们认清现实,日后臣服在他们的淫威下,甘愿供他们驱使,不敢因为陛下的命令,而跟他们争斗,对他们不利!”
“因是之故!”
唐兴的声音拔高了一节,见周围的行人看过来,又连忙压低声音,咬着牙道:“我们得让陛下知道,世家在刁难我们,而我们并没有屈服!我们时刻准备着,为了陛下打压、削弱世家门第的大计迎难而上,奋不顾身!”
陈安之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纳罕,怎么都觉得自己这两个兄弟,此时的神韵颇像狼狈。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没来由,却又如此真实,但无论他怎么想,又想不通其中关节何在。
赵宁、魏无羡、陈安之这些世家俊彦,唐兴、周俊臣这两个寒门士子,按理说不会同坐畅饮,但今日的机缘巧合,让他们能够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这是他们的初相见。
一个多时辰后,唐兴与周俊臣向赵宁等人告辞。
前者喝得伶仃大醉,中间已经去吐过两趟,但回来后依然开怀畅饮,举止豪迈,现在需要被后者搀扶,才能摇摇晃晃的勉强下楼。
这两个新科一甲进士,离开燕来楼的时候,没有马车可坐,只能牵着驴子蹒跚而行。
从七品的官衔其实没有那么低,俸禄也不薄,但两位一时之选的大才子,莫说朝廷规定的安家费,连俸禄都被出身世家的上官给拖欠了不少。
出门的时候,唐兴还呕吐了两口,但当燕来楼看不见了的时候,他却忽然站直身,神态恢复平静,也不再需要周俊臣搀扶。
“你”
周俊臣一脸诧异。
“装醉而已,何必这么惊讶?”
唐兴顺了顺衣袍,在周俊臣说第二句话前,摆摆手抢先道:“赵公子、魏公子他们的话,你听懂了吗?”
这个问题,他问得很郑重、严肃。
“懂了一些,还有一些没懂。”
周俊臣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其实就两句话是关键。一句天子门生,一句得让天子知道我们的处境、想法。只有这两句话,赵公子说了两遍。”
人流中,唐兴走得四平八稳。
“何意?”
周俊臣皱眉问。
“很简单。”
唐兴接话很迅,“我们是天子门生,就是要为天子所用的。天子开科举、取寒门之士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
“什么意思?”
“你可知,寒门士子,跟门第士子有何不同?”
“寒门士子在官场没有根脚,没有势力庇护,只能靠自己打拼门第士子有家族蒙阴,关系四通八达,做事很方便,升迁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