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秋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李清麟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挂钟。纯白的表盘上指针一点一点走着,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非常充裕。
可他却已无话可说。
“在你的故事里,我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季笙秋挑了挑眉,绽开一朵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是我迄今为止所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人’。”
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宛如品尝着什么佳酿一般:“不觉得你自己的命运太过悲惨、以至于到了离奇甚至猎奇的程度了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的命运剧本,从一开始便是我亲手写就的。”
“从前的季笙秋,也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
“是啊。”
她笑得坦荡:“天真善良,有点小淘气却无伤大雅,爱憎分明热情似火,不图男人的功名利禄,关键时还能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别说是男人,就连我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对她动心了呢。”
李清麟眼中仅余一点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
“既然如此,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
她道:“怎么说我也做了二十年的季笙秋,随你怎么叫吧!”
李清麟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他很坚持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快死了,难道临死前也不能知道你究竟是谁么。”
“哈!”
她忽然开怀地笑了一声。笑过之后才道:“你豁出性命也要保住的人是季笙秋,不是我。所以你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我也没有说谎,不然,你可以做鬼也不放过我啊。”
死寂。
“男女之情腻腻歪歪,毫无讨论价值可言。”
她非常果断地转移话题:“还是说说你吧——”
“你真的以为,这个国家能乌烟瘴气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是因为缺少你这样‘替天行道’的‘大侠’么?”
“我从未这么想过。”
“笑话!”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高声反驳:“不想替天行道,也不图财图名,你又为的什么?真当自己是圣人?”
“……”
李清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在她这毫不留情的指责下愈灰败。他现自己如今根本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我自己选的路。错了,承担就是。”
季笙秋笑道:“错了,错在哪里?你以为自己错在被人当枪使、错在不该违背世间律法、以将自己陷于今天这般田地?”
她继而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气说了下去:
“那你就又错了——大错特错。”
“你错就错在,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国家的民众——不,是整个人类社会、所有的人类,都不会需要由某个‘神’来拯救他们。宗教能统治人类社会达几千年,靠的是什么?是恐惧,人类对于死亡与生俱来的恐惧。”
“一个只会‘拯救’的神,没有任何人会对他有自内心的尊重,以及敬畏。”
“李清麟,你以为我们没有了你,或者我们统御‘人’的方式被你公之于世,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你为什么不想想,索多玛可能把全部筹码都押在你身上吗?”
直到这时,李清麟才终于有了回应。
“我知道。”
他轻声道:“你们的人已经渗透到了整个联邦各个地区、各个部门……你们,无孔不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国家的未来都掌控在你们手中了。”
“哦呀,原来你还没蠢到家。”
季笙秋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与我们作对?”
李清麟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的挂钟,忽然笑了笑:“几点了?”
“嗯?”
季笙秋对他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桌上的手机:“下午五点十七。”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立时之间睁得滚圆!
……自己不是在看守所里探视么?怎么手机没被看守收走?再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挂钟,然后又是一愣。
挂钟的时间,也是五点十七左右。然而她记得分明:自己来到此处的时候,是上午十点整。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