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回到养心殿时,圣驾已经回来了。
许顺福站在殿前翘首以盼,终于把人盼回来,等看清她一身颇有狼狈时,心底倏地咯噔了一声。
怎么回事?
他敢让云姒去送赏赐,当然不会一点底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云姒送的是赏赐,代表的是皇上,各位主子娘娘不论心底怎么想,表面上都该是对云姒姑娘客客气气的。
许顺福想起御书房时的情景,浑身冒了点冷汗,他忙迎上来: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去拍打路元的头:“你跟着姑娘一起,怎么让姑娘成这样了?”
路元被拍得一个激灵,心底苦笑,他也被砸得一身乱,咋当着昭仪娘娘的面护姑娘?
但路元不傻,许公公这是给云姒姑娘赔礼道歉呢,他忙丧着脸:
“是奴才办事不力,还请公公责罚。”
云姒瞧他这作态,和路元一唱一和,心底没什么情绪,但还是垂眸道:“公公别怪他了,只是意外罢了。”
许顺福有点惊讶,意外?
他仔细瞧了瞧云姒身上的痕迹,有点纳闷,什么意外能叫她弄成这样?
许顺福当然不信这话,路元见状,低声和他说了两句,许顺福脸上的笑倏地一僵。
小公主弄的?
许顺福讪笑两声,意识到云姒的顾忌,皇嗣和后妃可不同,这也只能是意外,不然云姒还能告小公主的状?
云姒看了殿内,低声:
“奴婢先回去换身衣裳。”
许顺福当然应下,只是心底犯嘀咕,这也太平静了,搁一些后妃身上,怕是会刻意留着痕迹,在皇上面前装一波可怜,即使对小公主和昭仪娘娘没什么影响,也能搏一下皇上的怜惜。
云姒刚走没多久,许顺福端着茶水进去,听见动静,谈垣初抬眼,扫了眼许顺福的身后,没看见人,他淡淡地问:
“人呢?”
许顺福犹豫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云姒姑娘回去换衣裳了。”
谈垣初手中动作几不可察一顿,换衣裳?
“怎么回事?”
许顺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磨蹭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
殿内静了片刻,谈垣初头都没抬:
“自己下去领罚。”
许顺福忙应下。
等云姒收拾妥当,回到殿内时,已经是一炷香以后,她穿的衣裳都差不多,颜色固定,只是花样有些许的不同,不细看,根本不会察觉到她换了一身衣裳。
若是平常,谈垣初也不会察觉。
但偏偏有许顺福透露了消息。
谈垣初等了片刻,没等到一点动静,殿内一片安静,女子一进来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仿若寻常一日。
谈垣初其实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小公主年幼,略有点顽皮也没什么,尤其小公主非男子,日后只担着个公主的名义,未免日后遭人欺负,谈垣初宁愿将公主养得骄纵一点。
他既然不会替女子做主,女子什么都不说,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是正好?
谈垣初也说不上来心底的那点情绪是什么。
她向来能忍,也惯会装模作样,但谈垣初记得那日女子受了委屈,也会拉着他撒娇的模样。
现在为什么又沉默寡言,什么都不说?
只能是因为她心底也清楚,即使她说了,结果也只有一个。
谈垣初往日很喜欢她的清醒,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要做什么,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愚笨,恰到好处。
但谈垣初也不得不承认,这份清醒有时又不是很讨喜。
许久,御案上的茶水都不再冒热气,有人轻手轻脚过来,替他换了茶水,谈垣初余光瞥见女子握在杯上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她力道很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新的杯盏就已经落下。
外间响起一点动静,谈垣初抬眼,透过楹窗看去,是忽然落了一阵淅淅沥沥的细雨,宫人在忙忙躲雨。
雨帘落下,被风吹落了一点在楹窗内,拂来一缕凉意。
雨声掩盖了宫人们行走间的动静,也掩盖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云姒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是不是吵到了皇上,奴婢去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