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两息,他在床边坐下,握住玉娇搭在膝头的手。
感受到她的轻颤,他眼帘撩起:很紧张?
玉娇咬了咬唇。
毕竟头一遭,定是紧张的。
但她谨记着母亲的教诲,要伺候好他,与他琴瑟和鸣,尽快怀上子嗣。
忍着颊边火烧火燎的羞意,她垂着眼,软了嗓音:求郎君怜惜。
话音落下,握着的手掌好似紧了些。
须臾,大红色百子千孙帐逶逶放下,裴瑕拥着她朝里躺下,薄唇落在她的耳畔:疼了记得说。
鎏金兽首的香炉里,几缕残香幽幽在屋内散开,豆大雨声噼啪敲打着窗外芭蕉,惊了沉梦。
下雨了?怎么就下雨了。
愈发清晰的雨声,搅得沈玉娇心烦意乱,双眸猛然睁开。
从梦境到现实,不过眨眼间。
寝屋还是那座寝屋,却早已没了红烛喜帐,换作清新的葱色纱帐,香炉里的香丸也从名贵的沉木檀香,换做她惯用的鹅梨帐中香。
如今已是元寿十九年的初夏,她嫁入河东裴氏,已有半年。
娘子,您醒了。婢女白蘋的声音隔着葱色绣花纱帐缓缓传来。
沈玉娇扶额从榻上坐起,沉睡后的嗓音透着几分慵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至申时。
白蘋弯腰,恭声询问:娘子可要起身?
嗯。帐中人应了声,一只纤纤素手掀起葱绿纱帘,露出半张云鬓微乱的美人脸。
饶是已经在娘子身边伺候半年,乍一看到这张天生丽质的娇靥,白蘋仍会恍神。
娘子不是那种乍一眼倾城的明艳绝色,五官单论算得上精巧标致,但凑在一起,却有种如沐春风的韵味,让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犹觉不够,越看越好看,不知不觉就勾了魂魄。
生着这样一张脸,却有着最端庄清雅的气质,就如高台上的观音,平添几分不敢亵渎的圣洁。
照说这份性情气度,和自家郎君如此相似,夫妻俩应当是一对志趣相投的佳偶。
可偏偏娘子家里出了那样的祸事,好好的高门贵女,灰溜溜嫁进裴氏门楣。
甚至连嫁妆,都是郎君拿出私产,替她购置撑门面。
这样嫁进夫家的女子,能得什么好脸色?
就连外头那些平头百姓,听闻这婚事,也都扼腕叹息:裴氏这样好的郎君,却配个罪臣之女。这下倒真是应了他的名,裴瑕裴瑕,白璧染瑕了。
白壁是裴瑕,瑕是沈玉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