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如天雷轰顶,彭真真无法接受,一通乱抓,也没能打开手袋扣,“他不可能骗我,我有照片,林杰他不敢骗我。”
“你回去问问那位姓宋的邻居,问问她为什么拆迁之前要卖房。”
彭真真终于被抽干了精气,瞬间瘫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念着:“她把房子卖给了我,她把房子卖给了我……”
丛昕盯着她,面无表情,“不拆迁你也可以继续住,只是破烂一点,好过居无定所。”
发财这种事别去想,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她希望母亲借这次能明白这个道理。
彭真真却一激灵,从后妈手中抢过支票。
一盏黄灯
敌人来得太过突然,后妈愣了半晌才冲彭真真吼道:“你还给我!还给我!这他妈是我们的钱。”
两个中年妇女纠缠在一块起,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像两颗生锈的铁球,在木地板上迟缓地滚来滚去。
后妈拽着彭真真的长发,杀气腾腾地叫唤:“还给我,这二十万是我们的。一家都被你害死了,你个扫把星。”
她恨不得骑到彭真真身上去,“拆他妈的迁,现在连房子也拆没了。你叫我们一家三口上哪去睡?你他妈有什么脸跟我抢。”
林宣怀和谢镇西双双上前劝架,费劲将两人身体分开。支票却一人一半,分别拽在两头,不敢使劲,于是就都僵在原地。
她彭真真没有独自发财,她把前夫一起拉下水了。丛昕一想明白,就满腔怒火,一个字也不想过问。
丛添却终于着急,扔掉游戏机,跑上前道:“我就关心,我还能不能结婚?”
连自私都是一脉相承。
“结个屁!”
后妈放声狂吼,“你那眼睛长脑门上的女朋友,要是愿意和你住水泥地,你就结。”
回过头,推了一掌彭真真,“我就纳闷,谁都不知道要拆迁,怎么就你知道。现在好了,骗我们把房子卖了,跟你在乡下买间破烂房子,好让你们烂黄瓜对白肚子,彭真真你真他妈阴险。”
“我不依,所有人都知道我要结婚了,不结婚我面子往哪搁?”
丛添一脸错愕,“房贷,两百万的房贷,你们谁来帮我还。”
“彭真真,你说怎么办?”
后妈将手一推,甩开支票,挣脱开谢镇西的手臂,忽然镇定自若起来,盯着彭真真要解决办法。林宣怀在后保护,清晰地感觉到彭真真浑身都在发抖,忍不住插了嘴,“阿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凭什么管你要钱?”
彭真真溺在水里,有一丝活命的可能,她就抓住不放。林宣怀的出生她门清,此时倏然转身,拽着林宣怀双臂,乞哀告怜,“你帮帮阿姨,只有你能帮阿姨了,你帮帮阿姨。”
林宣怀吓呆了,手臂上疼痛难忍却又不敢叫苦,仍旧耐心询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钱。”
彭真真失智一般,“给我钱。”
林宣怀问:“你需要多少?”
彭真真瞬间看见了曙光,晶莹的眼珠子热切地对着他,仿若现在立在她面前的是救苦救难的财神爷,“两百万,你给我两百万,阿姨就不用死了。”
“你别再发疯了。”
丛昕一把将林宣怀拽开,眼神里的警示意味不用细看,林宣怀就乖乖退后,不敢多言。
彭真真抱着女儿,求饶道:“救救妈妈。我以为会发财才告诉他们的,你爸爸把房子卖了,可我不知道拆迁是假的。那房子没有人会来买的,就算卖了也不抵用。你弟弟的新房子,贷款有两百万,所有的钱都给首付了,他们没钱还给银行的,如果你不帮忙,他们会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彭真真掌心朝下,只差一秒就要落在丛昕脸上。丛昕却继续道:“你们觉得天上会掉馅饼,那就继续天真地等,总有一天能等到拆迁赔款的。
“你是不是真的这么绝情?”
彭真真一掌将她推远,丛昕的背心撞在栏杆上,却不觉得疼。
“你忍心让你爸住在潮湿的破房子里,他已经快六十岁了,还没有享过你一天的福。你忍心让你弟弟没房子结婚?让亲戚朋友都来耻笑?你也是姓丛的,你不能对这个家没有贡献。我知道,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就要让全世界都不好过是不是?可是丛昕,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我教你做人可以这么自私吗?你混帐到连自己亲人的死活都可以不管不顾。”
倦了,耳朵已经倦了。嘴巴也不想出声。没意思,活着真没意思。原本来时就不被期待,现在走了,更不会为世间增添一丝一毫的心疼。
彭真真将丛文波拽到她面前,丛昕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团光晕,每个人都没有脸。
“丛昕,”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父亲叫自己名字,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如此低沉,“不要怪你母亲。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恨你母亲。”
他模样是卑微的,更是被赶鸭子上架。
嘴巴忽然有了力气,微微展开,声音无比轻柔,她望着父亲,“我不恨你,从前没有恨过你,以后也不会恨你。我从来不恨陌生人。”
仿佛被推入了仙人掌群,浑身上下毛孔大张,丛文波被尖刺扎得体无完肤。
彭真真心疼,看着年届花甲的男人被亲生女儿羞辱,忽然双膝点地,跪在丛昕面前,“我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帮他还钱,你帮他还钱。”
丛昕不懂,不懂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比她重要。
明明她才是彭真真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却比任何人都要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