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那闺秀桌前,星落并不多言,只颔首浅笑,闺秀们皆回之以笑,再将那赤金耳坠子发下去,一人得了一对,各个喜笑颜开,齐齐上前去,跪了一排给太皇太后行礼叩谢。
星落只当任务完成,便收了托盘往回走,谁知梅逊雪擦肩而过,却不晓得是勾住了哪里,腰间绦带便被扯了一下,再定住脚步时,绦带便挪了位,腰间那半截被烧焦了的部分便显露了出来。
梅逊雪掩口呀了一声,小声道:“六姑娘为何衣衫褴褛?竟是没衣裳穿么?”
她说罢了便坐下了,声音虽小却也令圆桌上的闺秀们纷纷侧目,待瞧见星落那半截烧糊了的裙子,面上都显出了愕然的神色。
梅逊雪心下十分得意,方才星落过来送耳坠子时,她便隐约瞧见星落那腰间绦带下烧焦的印记,方才擦身而过时,便顺手一牵,倒叫星落出了个丑。
星落原不在意衣着,只是小姑娘家家当众落了丑,到底是有些难堪,她按下心里的委屈,向着梅逊雪夷然一笑:“人美何须衣衬?倒是本姑娘托大了。”
这番话竟说的如此嚣张,倒让梅逊雪等人愕然了,然而那一位小美人儿却堂而皇之地捧了托盘回去了。
宴席过半,星落瞧着他们吃,已然是饿的肚子咕咕叫,正巧清溪来了,悄声唤星落:“姑娘,外间儿有糕点,快些去垫一垫肚子。”
星落闻言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便悄悄地往那廊下背处而去,正见青团儿正啃着糕团大快朵颐,星落夺了一块下来,嘲讽她:“瞧你那吃相,本姑娘生怕你一不留神就撑死了。”
青团儿却把星落手里的糕团儿夺下来,另奉上一盒子奶皮卷,嘴巴里嘟嘟哝哝地说:“辜步帅方才来了,送了您一盒子奶皮卷,您快吃吧。”
星落心里一暖,只是才将打开盖,那奶香四溢的味儿还没闻够,却见有一只青白修长的手从她眼前掠过,直将这一盒子奶皮卷拿走。
星落愕然,却见身边人跪了一地,再一回身,正见皇帝正将奶皮卷拿在手里,垂眸看了几眼,这便冷言冷语:“开小差?”
说罢,这便将那奶皮卷丢进了身侧阮英之手,负着手便进了蟠烟阁。
眼望着皇帝那不可一世的背影,星落那火气啊,蹭蹭蹭地就起来了。
夺人餐饭,狗都不如!这一盒奶皮卷算是交待给阮英了,星落饿的头发昏,这便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于是满蟠烟阁的闺秀命妇们刚跪下山呼万岁,将将抬了头,还没等到皇帝的回音,便见那俊秀如神祇的皇帝往后退了一步,那清冷少欲的仙姑黎星落扑上来,将阮英手里的奶皮卷夺了回去。
太皇太后怔住了,林太后也怔住了。
皇帝被那小骗子的一扑给吓到了,堪堪站定之后,便见那小姑娘把一盒子奶皮卷牢牢地抱在怀里,双眼红红,像是有泼天的委屈。
“您也太欺负人了!”
小姑娘的语音轻软,带着无限的委屈,她本就生的清绝,撇着嘴,垂着眼,瞳仁又黑又亮,眼眶里蓄满了水,任人看了都心生怜爱。
这世上敢对皇帝这般说话的,怕早就死上千百回了吧。
林太后直气的火冒三丈,见太皇太后不言声,自己皇儿也不出声想来是被惊住了,林太后登时便按捺不住,厉声喝道:“放肆,给哀家拖出去。”
皇帝眸中有霜雪之色,冷若高天星子,像是下一刻便会出声斥责,可他却在林太后厉声之后,说了一声不必了。
星落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脑中一片空白,此刻听了太后震怒的声音,这才清醒过来,万万没料到狗皇帝竟制止了太后娘娘的发难,到底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心里一害怕,抱着奶皮卷,这便奔了出去。
只是令在场诸人不明白的是,那小姑娘转身跑出去时,陛下却也大踏步跟了出去。
林太后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上,倒是太皇太后,唇畔挂了一丝笑意,得意地咬了一口香脆虾仁。
夜色冷冽,水廊浸润了湖水,足尖落在上面便有些冰凉刺骨之感,星落略施了轻身功夫,几步便略过了水廊,踏上了岸,可惜心烦意乱,手中那一盒子奶皮卷直落入了湖中。
她越想越悲恸,在岸上步履阑珊,只觉得委屈的天都要塌了。
身后却有人牵她的衣衫,星落一挥手便打落了这手,回身看去,却是皇帝。
皇帝的身量很高,俯视着眼前这小骗子,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只知道她此时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鼻息也咻咻,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黎星落,朕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究竟想要如何?”
皇帝有些脑仁疼,心腔里却窝了一团火。眼前这小骗子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愈发的恼了,小鼻子一吸,竟一声儿一声儿地啜泣起来。
“您也太欺负人了,不给我穿衣裳,不给我枕枕头,连一口奶皮卷都要抢走,我好饿呀,我饿的头昏。”
星落哭的像个小猫儿,一抽一抽的,一边说着一边把腰间的绦带提起来给皇帝看,“您抢了我的行李,又不许太皇太后给我做衣裳,我赴宴却没衣裳穿,青团儿现给我浆洗了再去烤,结果烤糊了,她们都笑话我……”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的腰间,果然糊了一大片,连那莲花蕊的绣花都烧糊了,实在难堪。
他面上风云不动,可心里却有几分波动,那小骗子却没打算停住哭,就拿一双漾着水波的眼睛使劲儿地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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