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问话,顾阿妈和陶粟也看向顾川,显然心里好奇极了。
“对,等锚都起了就搬。”
顾川领着陶粟到桌边坐下,自己则快地去里屋角落处换上干衣服。
换衣服的期间,他接着将缘由都解释道“海底的泥沙移沉得太快,聚集地东面中间那边,海排房都没了快一半,好些排屋都撞在一起……”
海泥移沉,陷在沙土中的重锚就会跟着动,一夜的功夫,近海北侧这片海区底下局势急恶劣,难怪那边的人天不亮就要来喊顾川,再晚些只怕排屋都要保不住了。
为了加快进度,整个聚集地里几十个水性好的海民被分成几班,轮轴休息下海,一个人基本上平均每隔上几圈就要轮值,在一天内将聚集地所有的重锚全部起出。
像是顾川,在往常吃朝食的时候就又要到他,必须抓紧时间积攒体力。
顾阿妈手脚麻利地将鱼块粥给顾川端上桌,海碗里的鱼块又大又肥美,连带碗底的麦米也浓稠喷香,至于她和顾洋的就没那么好了,随便吃吃。
但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人会计较这个。
换好干衣的顾川上了桌,端起碗大口吃起来,他虽然下海前在聚集地东面那边吃过饭了,可入了三次海,解了三次重锚,早就饿了。
男人这回的进食称得上是狼吞虎咽,却看得陶粟心里十分酸涩,她有空间作为依仗,因此沦落到哪怕是堪称末世的海上世界也没有感觉如何。
但事实上,海民的生活要比她现在正经历着的苦得多。
吃过清晨这顿后,顾川被陶粟拽到了气垫上睡觉,他本来还想在矮凳上屈腿将就,凭着优越的体能,实际上坐下闭目养神攒攒力就够了,一天下来辛苦几轮,到了明天就好。
但是陶粟不太聪明,胆子也小,总怕顾川睡眠不够,下海的时候会生意外,或者什么时候就猝死了,因此固执地压着他休息。
气垫对于顾阿妈和她来说差不多正好可以并躺,但顾川个子高壮,一躺上去就占了大半的位置,一双大脚还露在外头。
陶粟给他盖了薄毯,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外沿边上,大有要看着的意思。
她的长卷刚洗过,松松软软泛着海盐的清味道,就那样随意地披散在背后,落到顾川的面前,馨香飘袅动人,在昏暗的室内也极富光泽感。
顾川在这奶淡的香味中,逐渐沉睡过去,睡了这几天最好的一个深觉。
时间在流逝,几乎也没过去多久,很快又有人过来催顾川去聚集地中央。
屋外的细雨难得不再下了,不过浓雾还没有散去,湿漉漉地密布在海面上,极大地影响了海底起锚作业。
有个重锚经人试了好几次也没解出来,只好喊顾川提前去上工,男人很强,这一点聚集地里的人都知道。
睡了一个短觉的顾川精神许多,他重换上之前的湿衣,视线落在陶粟的脸上,清晰利索的下颌轮廓柔和起来,又很快跟着人离开。
这一天,顾川往返聚集地和顾家好几趟,都是去的时间长,回来的时间短。
饶是一直对待大儿子态度矛盾复杂的顾阿妈,也不免肉眼可见地心疼起来。
以往聚集地迁徙都是提前好几天做准备,海排房一间间慢慢地拆,基本好几天才尽数拆完,如今压缩到一天内完工,实在是太压榨人力了。
好在随着一只只重锚的升起,原本占地偌大的聚集地变成了一个小上数倍的平房积木城。
大部分海排房被密集连在一起,只在各个房边留出一条可供人走动的小道,整体一下子就有了旧时巷道房的模样,远看如同一张又厚又大的圆饼。
顾家的两间排屋在外围,自然也是最外圈,轮到最后一批起锚。
顾川负责了自家两间房的解锚,他看上去犹有余力的样子,显然每一次间隔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陶粟还时常往他嘴里塞果糖和饼干,助他恢复体能。
因此一整排水性好的海民里,属他状态最佳。
失去重锚牵制的海排房危险性很大,陶粟有皮艇,在顾家的重锚被起前,她连同顾阿妈坐着小艇被顾洋送到了内圈的联排房里。
几千户的海排房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人多又吵闹,还有不少海民得知陶粟的到来,涌着想来看,便更嘈杂鼓噪了。
陶粟和顾阿妈站在人少的最外边,远远看着顾家排屋的方向,对于顾家阿妈来说,那是她的房子,而对于陶粟来说,那儿同样不知不觉让她升起了浓重的归属感。
外围每一间排房都被结结实实绑上了藤绳,与联排房圈相连,等到重锚从海底解开,排屋边的人就会收起房底系着的数百米粗藤绳,将锚拎出水面。
到时联排房边圈上一齐收紧绑绳,将外围的所有排房同时拉近,直到与大部队靠拢整合,再取下每间屋子边连接的海排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过往的许多次聚集地里都是这样做的,但是这回不太一样,因为有海底移沉的特殊原因在,某些重锚根本不能轻易就起出来。
顾家的锚是顾川亲自下的,只见顾川和顾洋兄弟齐心,一人在下边解锚,一人在上面起绳,很快就把顾家海排房和顾家小租屋成功起了锚。
但是绑绳却迟迟没有收紧,因为还有外围门户的锚还没有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