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笑声倏然响起。
声音的主人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呼出的气息带着独属于她的馨香,淡淡地打在肌肤上。
热度就像藤蔓一样飞快蔓延,顷刻间便覆盖了他的脸、脖子和耳根。裴少煊整个人红得就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
但他并没将人推开,满脸乖顺地望着楚灵均,期期艾艾地唤道:“殿下?”
楚灵均没应,只专心致志地盯着他通红的脸,万分无辜地唤一声:“檀郎?这是怎么了?”
因为昔时那鼎鼎有名的潘安有个“檀奴”
的小名,故而自那之后,人们便喜欢用“檀郎”
称呼美男子。尤其是时下的女子,喜欢用这个称呼称自己的丈夫或喜爱的郎君。
……很难说楚灵均不是故意的。
裴少煊红着脸连连讨饶,“殿下,我错了。”
“嗯?”
“……灵均姐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楚灵均看着他这手足无措的窘态,终于觉得扳回一局,趴在他肩膀上笑得直打颤。
“你刚刚戏弄我的胆子呢?”
“冤枉冤枉,我怎敢戏弄阿姐?只是……”
一时情之所至,不能自已罢了。
“只是什么?”
裴少煊整个人都躁得慌,满脸难为情地嗫喏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灵均终于决定大慈悲地放过他,但当她想松开手时,心里忽然又冒出一个略恶劣的想法。
她弯起那双远山一样的眉,故意凑上去,等温顺垂着眸子的少年疑惑地望向她时,坏心眼儿地在他红润的侧脸上印了个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但裴少煊还是像被烫着了一样,慌慌张张地蹦得老高,欲盖弥彰地遮掩道:“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楚灵均托着下巴看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还是这样可爱些。
温润的晚风轻轻拂过这片草原,将繁盛的柳树吹得摇曳生姿。
明丽的少女用手臂遮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树荫底下。兴致来了,便随口唱起一《诗经》中的歌谣。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1]……”
歌声缓缓流淌之时,忽然又有笛声出现,殷勤伴奏。这声音起初还有些滞涩,但不过稍顷,便变得珠圆玉润,流畅自如。
楚灵均睁开眼眸,好奇地看着拿着片柳叶在口中吹奏的裴少煊。
竟然还能这样吗?
她饶有趣味地抬手摘了片叶子,眼眸莹润而璀璨,布满了真切的笑意。
少年耳根处还残存着一点儿红,但当她望过来时,还是很乖巧地停了下来,声音里有些洋洋得意的自豪,也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害羞。
两人凑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钻研着吹叶笛的技巧,倒是未曾注意,有一辆画舫缓缓出现在了广阔的湖面上。
装饰华丽的画舫徐徐靠近,使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粼粼波纹。
“不知前方是何人在吟咏诗篇?可愿到画舫上一叙?”
画舫上探出一名青年文士,朗朗道。
楚灵均脸上的笑容一僵,认出这是谢相之子谢琮的声音——在最恐惧的噩梦里,站在楚载宁身后与他交谈的那道声音。
“我等乃是循着刚刚的歌声而来,并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那谢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