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上几人的谈论声时高时低,逸辰背对他们独自小酌,却听得真切,不觉浓眉深锁,握着酒杯的手渐渐收紧。
“族长三日后大婚,特赦冰湖,还减免一年的赋税,看来咱们族人今年的日子会好过些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唉!如今苛捐杂税沉重,就快活不下去了,就算免上这一年,明年说不定还要变本加厉,这日子,有何盼头啊!”
是个声音嘶哑的老年人的声音,他口中的叹息声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听说了吗?族长看上的姑娘年刚十八,就是能歌善舞、如花似玉的褐良老爷家的大女儿紫寒姑娘。褐良老爷攀上族亲,这下也算有了出头之日了。”
“哎!这明摆着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那紫寒姑娘便是在今年舞艺比赛时崭露头角那位姑娘,后来因为遭人陷害,伤了脚,中途退出了比赛,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落得给人做妾的地步,嫁的虽是一族族长,终究还不是个半老男人!”
另一人道。
“嘘!小声点,赶快吃饭吧!还是别管这些我们平民百姓不该管的事,小心隔墙有耳,惹祸上身啊!”
又是那名声音嘶哑的老年人。
“怕什么?这里是外族,还不允许我们私下里说几句了?你知道吗?去年族长大人才刚纳了妾,结果不到半年,那小妾便得病不治而亡,你说蹊跷不?这褐良老爷怎么还会舍得貌美如花,正
值年少的女儿给他做妾?”
“那又如何啊?族长大人看上的人,难不成这一向懦弱的褐良老爷还敢反抗不成?”
“唉!作孽啊!”
背后又传来那个嘶哑而苍老的声音。
背对而坐的逸辰大致听完这些谈论的内容,不觉心中已象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混合的液体,从周身一直蔓延至心底。
明天,是他和紫寒三个月前约定相见的日子,也是她大婚的前夕,看来他这一行将要空空而去。
心凉加上隐隐的心痛,逸辰麻木的上楼,然后就寝,就这样在担心和困扰当中,在这个小镇的客栈里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
清晨,逸辰便出了客栈,骑马在出冰湖的谷口处徘徊,直到日上三竿再到日头偏西。
低低叹息一声,他自嘲似的苦笑一下。
明明知道,她不会来了,明明失望,那个约定已成泡影,可却移不动离去的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许什么?
明天或者后天,她便成婚,今日,又怎会抽身来见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只是,逸辰心内不甘。
若她嫁的是少年才俊,与她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他愿意离去,给她最美好的祝愿。可是,她下嫁的却是那个胡须稀疏、内心猥琐、毒辣阴险的小人,那么冰清玉洁的女孩,怎会甘心委身于此种半老男人?逸辰实在想不通。
难道紫寒有说不出的无奈和苦衷?胡思乱想一番后,逸辰却也无所适从,只能仰天
长叹。
踟躇良久,终于无奈调转马头,逸辰低下头,神情黯然,意欲离去。
一阵马蹄声踏响,由远及近,逸辰抬头观望,一匹暗红色马儿正从冰湖上朝谷口驶来,马背上是一个淡紫色的娇小身影,很快,马儿到达谷口,逸辰看清来人的面貌,心里一阵欣喜。
“逸辰大哥!你等了很久了吧?”
紫寒近到逸辰身边,跳下马来,欣喜地看着逸辰。
“没,紫寒姑娘,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
逸辰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望着紫寒。
紫寒身上一袭淡紫色披风,内里是白色的石榴裙,披风的边沿处用白色的动物绒毛点缀。衬托着紫寒被风吹的有些红晕的小脸,一双淡紫色的星眸,仍然灵动迷人,可逸辰却从中捕捉到一丝无奈和哀愁,内心怜爱不已。
两人牵着各自的马,慢慢行走在冰山雪谷之中。
“紫寒姑娘,逸辰在小镇上听说了一些关于姑娘的传闻,那是真的吗?”
沉默了一会,逸辰终于停下脚步,鼓起勇气问道。
紫寒站住,脸上一怔,然后一抹难过的表情袭上眉间,沉默片刻,她轻轻点点头。
“那么,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你就要完婚?”
逸辰再次想得到紫寒的确认,望着紫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紫寒脸上勉强带着的微笑终于不见,逸辰分明看到她的淡紫色的眸子里已溢满水雾。
“是你亲口答应的吗?你是心甘情愿吗?”
逸辰
追问。
“紫寒身不由已。”
摇摇头轻声说完这句,紫寒终于忍不住眼泪涑涑而落。
伸手扶住紫寒双肩,逸辰心痛地说道:“为什么身不由已,你拒绝他就是了,难道他做为一族之长还要强娶不成?”
“你以为紫寒想这样吗?那明明是火坑,可是,我家已经得罪了族长,我的家人的旦夕祸福,全在紫寒手中,父亲为保住褐良一家上下,被逼无奈也只有答应,紫寒无路可走。”
逸辰松开紫寒背过身去,扶着马背半天不语,身后传来紫寒轻声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