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就捋清楚了。
秦扶摇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明白,说得轻描淡写,可抬起脸瞧瞧读书人的脸色却是苍白一片,比平日里做鬼的样子还白些。
韦湘不知道她是因为那场大火而脸色惨白,还是因为自己的死脸色惨白,还是两者皆有,或是其他,但她心里看这些事极为陌生,好像旁观他人,虽然有触动,却并不有亲身体会。也就有多余的心绪宽慰她:“你看吧,所以我说去耒州,我得提前去,那里有能渡化这些恶灵的术士。恶灵散得太快,只怕不及时压制就会更难收拾。你说你也是,你跟恶灵讲什么道理,恶灵不是恶鬼,喂不熟的,人家就是纯粹的怨恨。还恨着你,你看,好心没办好事吧?”
虽然如此说,她却已经不是当事人似的能旁观地想想那场大火究竟从何而来。思来想去也没摸着端倪,脑子里想起朱颜说起莲老六的产业,怀疑那些是莲老六的楼,也怀疑是莲老六一把烧了,但没凭没据,她自己也不愿意这么想,即或如此,因着秦扶摇常在莲老六家的缘故,也默默不言。
秦扶摇捏了她的手,半晌才从苍白如纸的唇间挤出一句话来:“非得去耒州吗?”
“当然。”
韦湘算半个的半个江湖术士,心中的圣地就是耒州,出了事摆不平,别处有,也不及耒州那样可靠。
“这段路程上恶灵又跑出去,伤了人怎么办?我们可以躲在阴间,别人就不会了,虽然我们是她们主要恨的人,但保不齐有别的人被恨着……”
既然是许多怨恨聚集在一处,当然是先挑最恨的来收拾,好像催债的自然是先催欠债最多的,才一条条追下去,把其次的追回。
“找个术士先压着。”
韦湘思索,但也没找到什么人可以压制这样程度的恶灵。老乞丐倒是可以,但他和邱婆逃之夭夭了,连他去和朱颜私下说什么她都不知道。心里给老乞丐画了个叉,便又追念邱婆来,她对邱婆没法子画叉,脑子里便通过邱婆这个点追向以前来过家中的其他术士,心里一张大网,要把离得近的又有些本事的术士筛选出来。
筛到最后,兴许是因着网眼太大,没一个术士漏在网上叫她选。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从前,我听说隆康寺的方丈常为人度,兴许有些法术呢。”
秦扶摇建议。
一只缺胳膊少腿的鬼从她身后幽幽飘过了。
“说不准老和尚先渡化你。”
韦湘嗤之以鼻。她和方丈的认识没有半点愉快,她甚至威胁了要烧佛堂……若是邱婆这样神通广大的女人便一把冲过来施了法定了她,把她摁倒在地狠狠揍一顿再说。
所以若是什么事情邱婆骂着叫着却没能阻拦她做的事,她便知道是邱婆心底悄悄默认了的。
比如她裹脚那天跑得虎虎生风,把那天当自己最后一天撒腿跑的日子,没曾想邱婆只是在院子里骂她,骂了半晌,第二天她巴巴地凑过去吃饭,邱婆还给她多添了一碗米糊。
“总也好过没人压着。”
秦扶摇好像收了老和尚钱似的开始举荐老和尚从前给人度大显神通如何,有鼻子有眼说得像是她亲眼见过。
“我去试试吧,不过我还是要找找这周围的术士,老和尚什么用都没有。”
韦湘答应。秦扶摇点头道:“我也去问问阴间的朋友,有没有什么高明的术士。”
一人一鬼合计好,又在阴间熬过一夜。恶灵白日里能力消退不少,因此就退去了。
晚上兴许还来,恶灵和秦扶摇这样的弱鬼全然不是一个概念。秦扶摇狠狠生了气,也不过是把竹筐从墙上抛下来,心情好了,也不过把饭桌挪下去。
恶灵才出场,还没来得及害死她,就毁了一扇窗户,屋内像是遭了贼,乱七八糟一团。
棋画进来后险些以为她家奶奶被强人截去了,再往里走走,见炕上角落里,韦湘神情自若地叠被子,回身一笑,已然洗漱完毕。
“奶奶……?”
“嗯?”
她笑意盈盈地看棋画。
“这些……”
棋画指着四周像是冲进了几百只狗咬过的景象。
“嗯?”
韦湘像是没看见一般,笑容如旧,“怎么了?”
棋画疑心自己见鬼了。
“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棋画你怎么了?”
韦湘晃晃她,把她撵出去,“去睡饱了再来,怎么说起糊涂话了。”
等棋画一走,屋内被甩在地上的东西便渐渐地回原位去,飘着飞回去,破损得不能看的便扫出去,破损地还能凑合过日子的,就粘起来,好像有几只看不见的手整理一番。若是棋画自己看见这样子,就更要当是见鬼了。
不过也倒是真见鬼而已。
鬼收拾了房间,便退去了,她虽然不惧日光,但在白日总还是会虚弱,否则也不至于被韦湘压得死死的。
棋画再进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焕然一,连掉下来的窗框都扶上去了,还糊了一层崭的纸。外头的棉窗帘都束得好好的,窗明几净,她果然是没睡好。
韦湘已经自己穿戴整齐,正在给自己描眉,回头嫣然一笑:“哎呀,睡饱了?”
“……”
棋画默默无声。
“我今儿要出去一趟,晚上请大奶奶来这里吃饭,记得多置办几样好菜,和大奶奶说一声。”
“奶奶去哪儿,带几个人去?”
“我又不像朱颜,总要带着一帮人忙活,我去隆康寺,一个人去,先前受人家照顾,总得亲自过去谢谢人家。”
韦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