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了窗,看见朱颜站在廊下凝望夜色中仍旧絮絮扬扬的雪,雪是亮的,朱颜一身白也是亮的,朱颜身边没什么人,身边只有一枝梅花探出头来。
许若鸢突然意识到她不像别人那样聪明。她追得太紧,反而叫朱颜一身的疲惫上加了更多重负,朱颜便被沉沉的负累压得步伐迟缓,怎么可能被她逼着往前奔跑。
她简直如同一个疯子。
默然无声地点了蜡烛,她想,自己太贪了。
这片雪淹没了城东城西各样的景。
隆康寺的老方丈伺弄佛前的油灯时,想起了那个道姑来。荤素不忌,口无遮拦,对佛也是充满亵渎。那个老道姑住在后院,带来了一个秘密。
他低诵一声佛号,坐在蒲团上看这恢宏的佛像。佛用同样的目光注视众人,他却因着不同的香火钱给各人不同的待遇。所以佛给他这样的修行,叫他人来造孽,而他来收场。
杂鱼集市的刘二郎在饧面,预备第二日的馄饨。下雪的清晨,买馄饨的人想必多,他要早起。雪落了又落,将院里的两担柴打湿了。
他收拾好了出去将柴遮起来,放在炉边烘干。又想起家里的水缸没水,便挑了担子到井边去,井边结了冰,总是打滑,他极为小心地担了两担水回去。
路过老乞丐的家,想起老乞丐走之前,对他的一番说辞。
他倒是真见过白裙女子,可也没见过人家总来这里——编了个自己也不信的故事,不知道真假,但说出来,老乞丐给他留了两个金叶子。
他从不知道老乞丐这么有钱。
然而老乞丐却是跟着邱婆走了,他跟秦家的人来往,也不知会不会殃及韦湘。
莲老六总觉得屋子里冷,叫人不停地添煤,火光几乎要将整个屋子吞进去,他才觉得暖和了些。
后来他渐渐地不安起来,打一个家丁去看看脂粉坊后街,家丁回来说,还是一团废墟,没人在那里。
“去烧纸,去烧纸。”
他催逼着家丁走入大雪夜里,自己从椅子上豁然起身。
然后,他双目圆睁,觉得四周冷得如同冰窟。
蜷回毯子中,他不断地添火。看见这熊熊的烈火,他又生了畏惧,冻得双手双脚冰凉。
“老六爷,烧过了。”
家丁回来禀报的时候,看见莲老六右手五指合拢,聚成一朵花的样子。他用这只手,对着火光虚晃了晃:“秦家那边还好吗?”
“一切都好,上次您推举了大奶奶做家主后,生意还是照旧,没有太大波折。”
家丁老老实实地答了。
“韦湘呢?”
“啊?”
“秦家三奶奶!”
莲老六瞪圆了眼,起身要责骂家丁连这么熟悉的人名都记不起来,张了张口,却觉得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