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银杏树旁有一家樊楼,彩灯高悬,歌舞俱全,菜不仅好看还好吃,来来往往总是热闹,便是白家的产业之一。
这次约见林依的地点,白赴就挑在了这里。
主要是和白家的工匠们商议制作玻璃的详细流程,还有感谢林依的出手相帮。
林依还是和往常一般冷冰冰的,惜字如金。
席吃到最后,白赴不仅有些醉了,又恰好谈起草堂的事,便迷迷瞪瞪的说:“你说这闹事自古也不是没有,就草堂那几百号人,没权又没势的,凭着那一腔热血又怎么样?别到时候连命都搭进去。”
正低头喝茶的林依听了,抬眸看着他,忽然说:“有件事,要叫你帮忙。”
白赴挥一挥手:“我白家受你如此大恩,自此以后,你的忙就是我的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随便说就是了。”
林依起身行礼,对那些工匠说:“劳烦各位了。”
林依从樊楼出来时已经是深更,白赴被那小厮送回去了,也和那些工匠告了别,她打着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的冥翼。
她走过去,看见冥翼系在头上的抹额,那抹额精致,衬得他更加俊美好看,那修长的手指顺着抹额的丝线滑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笑了笑,说:“这样子看着就踏实多了。”
冥翼抓住她的手,说:“那可不,丫头送的礼就是不简单。”
“你记起来了?”
林依问。
他诚实的摇了摇头,扬起嘴角说:“便是想不起来,这么重要的物什也不会忘,一看就知道是丫头你的手笔。”
林依垂下眸,在不夜城昏黄的灯光下,双颊通红。
他们相对而立,一个微微低头看着他腰间的酒葫芦,另一个也垂眸看着那人乌黑的发顶,远方是春秋不变的喧闹声,近处只有树叶在春雨里摆动的沙沙声,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林依才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不论擢试的榜单上是否有她,枕星阁的那一仗却是避无可避的,此时再去都已经是一拖再拖的结果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掌心,浸湿了刀刃。
冥翼召出了妖灵,护在二人的身侧。
林依手握前几日在西巷找人打的软剑,和冥翼一起站在这座以高耸闻名的阁楼下面。
雨水打湿了她细软的头发,她抬头看着这座传说中的阁楼。
阁楼里的那位,照理来说她是该喊一声“师父”
的,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连同这个人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她都不记得了,如今再见,竟只有杀气和敌意了。
阁楼下看守的官兵在二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林依一个手刀,冥翼打一声哨,就纷纷昏迷倒地。
他们几乎毫无阻力的上了枕星阁,却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恶仗。
眼前的老人穿着那空荡荡的白麻布,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手指干瘦粗糙,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看起来不剩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