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太阳光洒上窗子的时候,沈香秀把两人叫醒了。
“昨夜里睡得咋么样?”
刘东升问。
“好像烧了,晕晕沉沉的,出完殡回来后的情景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香秀道:“夜里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老娘跟我说话呢。今早起来,可算是轻省了。”
铁方集团大老板家的丧事,柳城街头热议。而郜若桂多年侍候前夫师娘亦为坊间美谈,及至年后,还被评为“柳城十大孝星”
。瑶叶以“嫂子”
为原型作画,画中女子病床前躬腰侍奉老人,题注:育得三春桃与李,更有桂花向秋荣。画像名《桂》。
圆完坟,程家庚也休息过来,去看望老娘。进门时,瑶叶正陪着老娘聊天,丧事上一直陪伴郜若桂左右,见证了哥哥导演的奇观,回家对老娘一一学说。
“正好你俩都在着,”
吃饭时,老太太说道:“我跟你们交代下后事。人早晚得走,我走了,听政策火化了吧。骨灰分成三份儿,一份儿陪着你们的爸爸,一份儿陪着瑶叶继父,还一份埋到后村我头一个男人坟前,他也一个人孤着呢。”
兄妹对视无语。
师傅师娘的墓园竣工,程家庚请工匠们转工到自家墓地。
十月一,程家庚跟瑶叶带着儿子晓宝来到坟场,给先人烧纸送寒衣。
因为姥姥的丧事,晓宝在集团里身份暴露。人们没想到,这位富二代竟然如此俭朴和执着于研,跟他老爸处处孔方兄为大全然两种风格。烧纸完毕,晓宝赶回去工作。
有些寒意的冬风里,瑶叶跟哥哥在田地里边走边聊。
看着爸爸的坟侧多出的一个新坟头,联想到老娘前些天的话,瑶叶明晓了哥哥的作为,“哥呀,现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满足和欣慰?”
猜到瑶叶或有反对,娶阴亲他没有对妹妹提及。给了女方家二十万,把一个去世十几年没有结过婚的女人的尸骨,埋到了爸爸坟旁。既然老娘不愿百年后完全把骨灰埋进自家坟场,那就给爸爸找一个完整的女人“搭尸骨”
。看了一眼瑶叶,程家庚没有作答。
大老板如此态度,瑶叶决定吐槽一下看不惯的哥哥那些过往言行。“你知道政协委员是干嘛的吧,是为政府建言献策,不是用来炫耀的。还有你那个天马行空的博客,你的身份是老板,高看一点是个大企业家,哪能给整个社会当教师爷呢?”
程家庚想起,告知当选政协常委时,妹妹只是道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只以为她当时忙,没想到却这般不认同。便哼了一声:“瑶叶你不理解男人,不理解做事业的大男人。”
“大男人黑天白日地工作,小男人围着家人转。我就是理解不了你这么个邪性的男人。”
“我怎么邪性了?”
程家庚转头瞥了眼妹妹。
“是不是觉着给爸爸娶了阴亲,给你师娘大办丧事,成了政协常委,这样就出人头地了?”
话赶话,瑶叶决心刺激一下哥哥,“哥,我心里咱们家最伟大的是奶奶。爷爷长工买地,得益于她的支持。爸爸上海迹,是她培育造就的。对于孙子,奶奶用羸弱的身子养育了你的躯体,用家族故事滋养了你的脑袋。这个一辈子没有走出过铁佛村的人,她才是你常挂在嘴边上的家族兴旺的根本原因。一个好女人管三代,奶奶就是。”
程家庚看着妹妹的眼睛,觉察出不满,也听出了挖苦。
瑶叶继续说道:“你也不要觉着比爸爸比爷爷强,他们在他们的年代,都跟你一样尽力了。醒醒吧老哥,别老去追逐那些莫须有的虚名了。”
程家庚蹲下身来,伸手拔出脚下的一把干草。没有大财哪来的大名,他的名怎么能是虚的呢?现在,他想马上回到办公室,去打开奶奶留下的那个红布包,去拉开红布包里的木匣,去搬出木匣里记录百世家族的《程氏族谱》,去验证一下,在一代又一代祖先们奔行的长河里,自己是不是已经跋涉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