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跨步进来。
一个拐弯,跨过屏风,看见了趴在书桌上的少年。
他视线先是在他那头醒目的白上停顿了几秒。
看了大半年了,还是不大习惯,觉得这白碍眼。
半年前,他第一次看见以岁这一头白的时候,第一句话是:“谁教你染的?”
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给师娘找药,才留下来的后遗症,从那以后,这厮身体也不太好了,三不五时病一病。
他当时很愤怒,可又不知道找谁去撒火,吼了两句“蠢货”
,还跟黑瞎子打了一架,觉得对方没有护好这蠢货。
长沙城内,其实还有人曾经议论过,说遇宝斋的岁爷,之所以突然满头白,是因为杀了太多人,被厉鬼缠上了,处理不好,估计要短命。
陈皮面上不显,私下里把议论的人打的鼻青脸肿,让议论的人变成了短命鬼。
可没人议论了之后,他又烦闷,因为以岁身体确实没从前好了,好几次他遇见他,不是在咳嗽就是病刚好。
他寻了不少药材,全都找借口扔到了遇宝斋,乱七八糟的驱邪符和镇鬼尺也找过,被齐八爷鉴定为骗傻子的东西。
陈皮的视线太明显,以岁眼皮也懒得掀:“还看呢?死不了。”
“呵,”
陈皮跨步过来,扯出一把椅子,坐在以岁对面,随后狐疑:“你嗓子怎么听起来哑了,感冒了?”
以岁无语:“困的,你找我什么事,直说。”
“前些日子在野林里捡了个人,以为是个傻子,没想到还有些身手,”
陈皮将一个箱子掀开,里面是些还沾着土的古物,“我带着他下了次墓,他之前应该也是干这活儿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很长,有丘中郎将探洞的本事。”
“这次下墓,要不是他,估计就错过这些好东西了。”
以岁:“既然本事不小,应该有背景吧,你把人捡来不怕捡来个麻烦么。”
陈皮嗤笑:“那就是个哑巴,从捡到他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估计是这里有点问题,”
他指指脑子,“问他什么全都摇头,一点也不记得从前,可能是以前下墓的时候出了意外,可能是被坑害的,好在还算听话,用起来顺手就行。”
而且,捡来的不用给钱,当个工具养着,给口饭吃就行。
平时雇佣黑瞎子还得给工钱。
想到这里,陈皮挑眉:“你缺个常跟在身边的打手,我把哑巴送你,你要不要。”
以岁摇头,“我身边有黑瞎子,够了。”
陈皮:“他又不经常在你身边。”
以岁:“我身边没那么多危险,而且我不需要保护。”
陈皮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啧,“等你的头变回来,不三不五时生病了,我就相信你。”
他指指箱子里的东西,“看看,值多少。”
以岁拿起箱子里的古物嗅嗅闻闻,“是个小墓吧,仿品,明仿宋的东西,有瑕疵。”
他一说,陈皮心里就有数了。
以岁一一看完,陈皮立马从后腰掏出一个东西,“诺,这次的费用。”
糖葫芦。
虽说亲兄弟明算账,但他们两个现在的交情,用不着给钱了,陈皮每次找他都给他带糖葫芦当费用,以岁也默认了这件事。
陈皮:“新款,据说加了点花生碎,会更香。”
以岁给他看完,重新趴回桌面,懒懒道:“谢谢,现在不太想吃。”
这在往常可难见,陈皮看了看他的脸色,“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
他伸手一探以岁的额头,却被后者猛地躲了过去,“别碰我。”
陈皮怒了:“我手不脏!干净的!”
他拍桌而起,伸出双手,来回翻转,“你看啊!你看啊!你躲什么?!”
躲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段时期他身体对触碰会很敏感,他不喜欢被碰到。
因为小时候的记忆,他刚来红府的时候,陈皮对他来自南风馆这件事十分嫌弃,言语间不少侮辱,以岁不虽觉得有什么,但也明白,陈皮厌恶和同性亲密。
两个人都讨厌接触,还是避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