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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起头，高景坐在对面的贵妃榻上手托着下巴朝自己笑。前夜的荒唐似乎刻在了记忆中，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高景道：&1dquo;今天不必陪我上朝了。”

  贺兰明月这才意识到似乎起得有点晚，正要找补，高景起身在他肩膀轻轻一按，穿戴整齐地走出了暖。

  余温未散，他懊恼地撑住了额头。

  服侍高景的小宫婢端着热水走进来，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

  文思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有点奇怪，他以为是自己心思作祟，刻意地回避也不成，只好先去高景看书的地方转了一圈替他把奏章按分类整理好。

  待到收拾妥当，贺兰明月却不知该干什么了。长久以来都跟随高景而动作，一旦高景不需要他，反而无所事事，他本不该这样。

  贺兰明月坐在廊下，仰起头数飞过紫微城的大雁，莫名又想到了北境。

  童年对他已十分稀薄，可许是淡漠到了极致，近日他反而能记起支离破碎的一些片段。譬如院中不开花的树，身披玄甲如铁塔一般的男人，那柄锋利的方天画戟，他拼凑出一个黄沙漫卷的银州城，却不知是否还回得去。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青草端来一碗米粥，贺兰明月谢过他，喝到一半，正有意与青草寒暄几句，那厢又有人通报：稷王来访。

  米粥差点呛住他，贺兰明月道：&1dquo;殿下不在，王爷来做什么?”

  禀报守卫只道：&1dquo;王爷说不找殿下。”

  他话音刚落，那厢一个身影跨过雕梁画栋的正门，绕向这处偏僻的暖花园。多情凤目，单薄青衫，拢着件雪白的皮毛大氅，肩膀瘦弱得撑不起来，背与腰却是直的，观之气质不凡，正是稷王高潜。

  贺兰明月无法，半跪行礼：&1dquo;参加殿下。”

  &1dquo;起来吧。”高潜捧着一个鎏金手炉，婢女在廊下铺开软垫，他顺势坐了，&1dquo;本王今日来找你。”

  贺兰明月不解：&1dquo;殿下&he11ip;&he11ip;找属下?”

  高潜挥挥手，伺候他的宫婢便和护卫一起退了。他好似全然不避嫌，叹了口气：&1dquo;不必战战兢兢的，咱们从前就见过，不是么?”

  是说在豫王府的事，贺兰明月应道：&1dquo;那时多谢王爷美言。”

  高潜笑了：&1dquo;不过随口一句，豫王兄放在了心上，你该谢他。只是本王也没想到你能在景儿身边待这么久，看来他很信任你。”

  &1dquo;殿下谬赞。”

  &1dquo;是不是谬赞你心里门儿清。”高潜道，&1dquo;可惜，出身不好。”

  贺兰明月面色一沉，仍是垂着头，看上去不动声色。高潜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指尖扣着手炉，他说话声音轻，得集中精神仔细听：&1dquo;姓贺兰，就注定在陛下面前没法站住&he11ip;&he11ip;何况，你又叫明月。陛下能容你到今日，是他不知情，待他知道了，莫说摇光，偌大的紫微城你都是待不下去的。”

  他言罢，半晌贺兰明月才道：&1dquo;王爷想做什么，直说吧。”

  高潜轻哼一声：&1dquo;是个聪明人，若非如此身份本王还真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

  &1dquo;替王爷做事恐怕明月无福消受。”

  &1dquo;呵呵，本王又不吃人。”高潜慢条斯理道，&1dquo;眼下你是被高景护着，有没有想过他哪天会用你去交换什么的时候，又怎么办?”

  &1dquo;&he11ip;&he11ip;”

  高潜道：&1dquo;总该学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岂非辜负了&1squo;贺兰’二字?”

  贺兰明月道：&1dquo;属下不知王爷的意思。”

  &1dquo;说敞亮话吧。”高潜缓缓地站起身往外走，瞥见贺兰明月不安地摩挲腰间那把剑柄上的明珠，道，&1dquo;你这条命是豫王捡回来的，活一日算一日。多考虑考虑自己——皇兄容不得你，景儿是他未来的太子，会容得下吗?”

  贺兰明月脚步一顿，电光石火地明白了。

  只要皇帝不肯留他的命，高景会如何，结局不言而喻。

  他若为自己而活，仍要走出紫微城。

  怔忪在地的反应让高潜满意，他微微低头，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守在不远处的阿丘跑来，顺从地扶住了他。

  &1dquo;贺兰明月，本王见你长得好，也不蠢，心头怜爱，故而才多劝你一句。”高潜回头轻轻一勾他鬓角碎，&1dquo;天地广阔，情爱最是廉价。”

  言罢，高潜转身离去，留他独自出神，直到被一声雁鸣唤醒。

  他很想反驳高潜，问那你和6怡算什么关系，又不禁想到若6怡听闻此言会作何反应，百感交集之下，突然现他其实对高潜为人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告诉他&1dquo;你应该走”&1dquo;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依照他如今的方便要出紫微城后隐姓埋名也很轻易。

  贺兰明月想过许多次，也试着趁上回出宫就若无其事地离开——说出来多简单，收拾行装，撒个谎，再拿上攒好的盘缠，找高景要一张能出洛阳的通牒，寻随便哪一日纵马离开，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落脚。

  多简单，何况徐辛或许还能帮助他回到故乡。

  故乡本是个充满诱惑力的词，也是他当年在豫王府的支撑，等有朝一日，贺兰明月终于能摸到通往回忆的羊肠小径&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