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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书吧>卧马沟的冬天吴根才结局 > 第三十章(第1页)

第三十章(第1页)

现在的杏花已不是出事刚回来住在后院里的那个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思想,只剩下一个麻木的空壳儿躯体的杏花。她飞失的灵魂跟着在视野里出现的新生重新又回归到她的身体上,使她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未来的美好。她要去勇敢地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是一条艰难的布满了人为障碍的坎坷的道路,杏花就是要勇敢地往这条路上走,要义无反顾地往这条路上走。

长长的一个后冬过去了,但杏花的婚姻问题还凉凉地放在那里,三奎,她是坚决不同意:新生,郭解放又是坚决不同意。两头都耽搁地放在那里。原来不怎么操心的改改为小女儿的事愁白了头,看看四十里马沟三十二村那个村还有这么大的姑娘没有嫁人,看看那些怀里抱上娃子的小媳妇,有的还不满十八岁。可是杏花眼看着就二十五了,改改心里都快急死了。她只知道愁,却不去深想其中的原因。这原因杏花说不出口,不给她说。郭解放当然也不给她说。看看河滩地里的麦子又要黄了,改改把杏花叫到炕上抹着两眼浑浊的老泪,哀哀叹叹地说:“好娃,你看河滩地里的麦子又要熟了,你到底是想要咋哩嘛,你是想把你妈气死在这炕上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杏花也心急。她不会嫁给憨憨三奎,她心里只有新生。去年麦收的时候他们在崖口上拥抱亲吻着把啥话都说过了,但是后来插进来三奎的事情,新生就躲了,连月儿婶见了面都不和她说话了。她知道这是郭解放许春娥使了手段,但是她不知道现在新生是不是真的也变了心。她要找机会和他说说,但机会一直没有。有时候杏花也很伤心,很悲观。如果她自己没有出过那种事,还清清白白的是个姑娘身,那她就会大大方方地走上崖口,可是现在她不能,她害怕新生和月儿婶也会像别人一样嫌弃她。她在等着一个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杏花等的很苦很苦。

“好娃,你倒是说上一句话呀。”

改改没有催问出女儿的话,却催问出女儿两行委屈的长泪。

麦子又熟了。

碾完场,县里的电影队到卧马沟演电影来了。

山沟沟里的小村子,演一场电影是十年八年才能碰上的大盛事,简直比过一回年还让人高兴。卧马沟年年都有一个正月初一,但好些年才能演一回电影,当然演电影就比过年还要高兴。在那个闭塞贫穷的年代能在自己家门口看上一场电影,也是一种荣耀,一种幸福。为了显示自己的这种荣耀和幸福,卧马沟家家户户都派出人去,到外村通知自己家的亲戚朋友,请他们来看电影,来分享这份荣耀和幸福。

红亮亮的日头还高高地挂在山顶上,场上就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占地方的板凳和木墩,这板凳和木墩都是为亲戚们准备的,把亲戚们请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站在场上仰着脖子看电影。为占一块好地方年轻人们在场上争争吵吵的差点打起架。

新生家没有请来看电影的亲戚,他们家就没有亲戚。没有亲戚就没必要去占地方。在天就要麻麻黑的时候,新生才肩膀上扛着一条板凳从崖口上下来。这条板凳他不是为自己扛的,是为父母扛下来的,自己一个年轻人利利索索的往那一站都能把电影看了。

新生从崖口上下来,电影就快要开演了,场上站着坐着挤满了人。卧马沟村那有这么多人呀,绝大多数都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外村人或是谁家的亲戚,足足有上千人。新生找一个地方,把板凳放好,然后扭脸把随后下来的父母招呼过来坐上去,他自己则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耀先月儿坐下没一会功夫,加演的新闻简报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月儿往里挪挪,腾出一块地方,想让儿子也坐在自己跟前。新生没有坐,他俯下身对母亲说:“你们坐吧,我站着就行。”

又有人扛着板凳过来,新生就往后站,他不能让拿板凳的人坐在自己身背后,那太没有礼貌了。慢慢的新生就站到最后面去了。

山村里轻易不演一场电影,要演就总是连场。放电影的人对着喇叭说了,今天不算前面加演的新闻简报,还要演三本电影,一本是《智取威虎山》,一本是《白毛女》,还有一本是《红灯记》,三本都是革命样板戏。现在这年头,八亿中国人翻来复去看的就是这八本样板戏。对许多城市里的人来说恐怕早就厌恶的不想看了,可是对乡下山里的人来说却新鲜的不得了,他们中间有些人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这些咿咿呀呀烤贝到胶片上去的样板戏。

新生是土生土长的卧马沟人,但是,他在大沟河修了五年水库。大沟河水库是当时县里的一号工程,很受县领导的重视,用电影慰问建设水库的民工就成了一种固定的形式。十天半月工地上总是要放映一场电影,演啥呀,还不就是这八部翻来复去往烂里演的样板戏。看的多了,对这八部电影里的人物对白唱腔,以及场景动作,新生早就滚瓜烂熟地记在肚子里了,恐怕比一些专业演员都熟悉。新生没有看样板戏的兴趣,倒是觉得前面加演的新闻简报有看头,可惜太短十分八分钟就演完了。

加演的新闻简报演完,随着西皮二黄的响起,新生不由地哀叹一声,把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下,仰脸看起天空。天上有一轮清明的弯月和一片闪烁的星星,几乎没有一朵飘荡的云彩,显得深邃而宁静,和地上的嘈杂喧闹大不一样。新生仰着脸想要对着深邃而又宁静的夜空说一句什么,这时他从胸前放下去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新生像遭受了电击一样,浑身哆嗦一下,他侧过脸在淡幽幽的月光下看见了杏花那张充满了殷殷期待的脸庞。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期待,月光下她的脸庞才更显得生动美丽。新生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他感觉到她手上的冰凉和颤抖,他在下面一反手把她绵软的秀溜的却又是冰凉颤抖的手满满地紧紧地握住。在这一刻,在把杏花绵软秀溜美妙无比的小手满满地握在自己手掌里的时候,他就把郭解放许春娥的警告,把民兵的监视,把父母放心不下的千叮万嘱,把自己经受过的磨难和屈辱全都忘掉了,忘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现在握在手里的这只绵软温暖的小手就是他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是的,刚才她的手还是冰凉的颤抖的,可是到了他的手里就变的温暖起来。她在他的手上获得了鼓舞的力量,同样的道理,勇气和力量,幸福和温暖也通过她的手迅地像电流一样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到她手上的拉拽,他也拉拽了她。

两个人侧转身悄悄地从看电影的人群里退出来。现在电影正演到杨子荣打虎上山的关键时刻,满场子上的人都仰着脸专神专注地盯着银幕上的画面,谁还顾的上别的事情。就是那几个负有监视任务的民兵,这时候也失去了警惕,卧马沟的民兵不是城里人,他们对花里呼哨的样板戏没有厌倦,正津津有味地瞪大眼睛看着杨子荣和座山雕对黑话,正在为杨子荣“脸红什么”

而揪心,早就把队长干部交待给的特殊任务忘个毬咧。

新生拉着杏花悄悄地从人群里退出来,他们没有顺着坡道上了崖口,而是沿着沟口下了河滩。在河滩里他们会有更大的空间和时间,更不会被人现和打挠。下到河滩两个人啥也没有说,就拥抱在一起像在崖口上那次一样深情长久地亲吻起来。许久许久,杏花才在新生怀里低嘤嘤地哭起来。新生搬起杏花的脸,用滚烫的舌头舔去她脸上那两行酸涩的苦泪。杏花这才忧伤地说出第一句话:“新生,你是不是也嫌我,也不要我?”

新生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拉住她的手,继续往后沟里走。这里离村子太近,场上传来的叮叮当当咿咿呀呀的电影声还清晰可辩。这里不是他们停留说话的地方。他们沿着河渠一直走到后沟的笸箩潭边才停下来。

后沟的笸箩潭离村子就很远了,场上电影里的戏声被广袤的夜空吸纳,再传响不到这里。这里一片幽静,只有轻风吹响细草的簌簌声和崖壁上涓流的潺潺声。天上的弯月倒影在波光粼粼的笸箩潭里更显得柔媚。

两个人一路走来没有多说几句话,在笸箩潭边的连山石上站住后,杏花抬起脸,看着新生把刚才那句话再重问一遍,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好久好久,现在她啥也不要,只要新生一句明确的回答。

在明丽的月光下,新生清晰地看到杏花美丽的脸上充满着的期待。他就艰难地把郭解放许春娥的恐吓,把民兵的监视和父母的忧虑说出来。新生的话没有说完,就让杏花打断。她不听这些,这些对她无关紧要,她只要他的一句回答。杏花把话更明确地问出来:“我只问:你嫌不嫌我?你要不要我?”

事实上巨大的感情的潮水早就在新生的胸膛里澎湃起来,他早就渴望着得到杏花至纯至美的爱情,他在梦里都是这样想的。新生侧过脸把站在身边的杏花一把搂进怀里,几颗大大的泪珠忍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滴在杏花仰起的珍珠般光洁的脸上,再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进她的嘴角,流淌进她的心田。随着这几滴酸涩的苦泪滴下,新生坚决果敢地回答了杏花盼望已久的问题:“要!就是在梦里我都想要你。现在谁也再阻挡不住我们了!”

杏花苦难的心田终于浇灌上了春雨,美好的希望在这浇注了春雨的心田里迅地成长起来,势如破竹。杏花从新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坚决勇敢地说:“你现在就把我要了吧。”

说着杏花就脱掉身上的衣裳,幽静的月亮照亮了她身体的全部,她的身体是白的,玉石一样的洁白;她的身体是光的,珍珠一样的光滑;她的身体是柔软了,水缎子一样柔腻;她的身体是美丽的,天上仙女一样的美丽。杏花就这样婷婷玉立在月光下,婷婷玉立在新生的脸面前。笸箩潭里有弯勾明月的倒影,也有仙女一样赤裸了身体的杏花的倒影。在平静的笸箩潭里美丽的杏花和皎洁的白月亮一样显得至纯至美无瑕无疵……

皂角树下的场子上连演三本的电影演完了,外村人意犹未尽地谈论着刚演完的电影涌下沟口走散了,卧马沟本村的人背扛起板凳也都上了坡道。片刻的工夫场子上就空空荡荡的再没有了一个人影。

郭解放是村干部,他把放电影的工作人员安排进官窑,才背剪着手哼唱着才从电影里学下的两句西皮二黄哼哼唧唧地进了上房院。三本电影演完已是后半夜,天顶上的一勾弯月已悠悠缓缓地在几片云彩的陪伴下,向西飘去。郭解放进了上房院就噼叭响地把厚重的大哨门闩插住,他扭过脸还没有走出哨门洞,就听见上房里传出丈母娘改改已明显苍老的声音:“不要插哨门,杏花还没有回来哩。”

郭解放听声心里就咯噔一下,刚才他从场子上过来,外面的大场子上早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了。他看着上房窗纸上亮出来的灯光,不相信地问一声:“杏花还没有回来?”

“是呀,杏花还没有回来。”

改改在上房再应一声。郭解放返身哗啦拉开闩插住的哨门,外面的大场子上只有一片白白的月光,那里还有一个人影。

“杏花跑了。”

郭解放敏感地反应过来,他三步两步跨进上房,看着偎在炕上正准备往被子里钻的丈母娘说:“外面早就散的没有一个人影了。杏花干啥去了?杏花肯定是跟上谁跑了。”

改改惊乍的头根都直竖起来,那里还再顾得上睡觉,连袄襟上的扣子都顾不上扣,就往外跑。哨门外真的和郭解放说的一样,连个鬼影都没有,那里还有人影。看着场上一片白惨惨的月亮光,改改站在上房哨门前的高圪台上凄惨地叫一声:“杏花……”

梨花也披穿了衣裳跑出来,改改心焦地对跟出来的梨花和郭解放说:“快出去找呀,还站在这门楼里等啥哩。这黑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娃子家能干啥去吗。”

郭解放再站在哨门底下,不用改改提醒,他心里就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他说一声:“你们等着。”

就甩开大步往坡道上去了。他料定杏花是跟着地主的儿子上了崖口,除了地主的儿子,杏花再不会跟着旁人跑。

郭解放气汹汹地直接上了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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