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殊微微侧过头,他的墨散漫地披撒着,此时垂落在他晦暗的眼眸边。
他对着傅停雪笑得恣意,傅停雪心念微微一动,
“仙尊不叫我,我也会去的。”
*
乌苏确实快死了,但终究还有一口气在,他浑浑噩噩地逃离了现场,在回到妖界时终于略微放下心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若是调理得当,他并非完全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就算傅停雪……至少也该忌惮些妖族的力量,他要是追击于此,就是踏入了自己的巢穴,反而未必落得了好处。
乌苏下意识忽略了顾识殊和仙尊联手的那个可能性。
太荒诞了,也太……可怕了。
他还是更愿意归结为仙尊用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诡计蒙骗了魔尊,否则,这两人要是联手,莫说修仙界,天道之下怕是没有什么能与之抗衡的。
至少自己还有势力。
他踉踉跄跄地行走着,胸口被手摁住,血液却不断流淌而出,是最熟悉的冰凉。当他出现在皇族的宫室外时,众妖皆惊,慌乱地围上前去探看他们尊上的伤势。
刺骨的疼痛,以至于看到这些人,乌苏的内心反应却是被人看到狼狈不堪模样的忿怒。
“都滚下去,”
乌苏摇摇晃晃地扶着殿内的座椅坐定,指着那些魂不守舍的侍从,“药,把药给我熬上来,要快!!”
头顶有狐狸耳朵的美人怯生生地问:
“陛下要的是原先用的药么?就是……治剑伤的药?”
此时妖皇一身是血,倒显然是受了新伤,却命他们去熬药。妖宫中人都知道,那药是为了傅仙尊的一剑所特质的,难不成他们的帝王又——?
乌苏咬着牙,阴恻恻地看着她,明明是必要的询问,他却觉得对方像是在揭他的短:
“对,快给我去取。”
那美人是知道自己侍奉的君主多么暴虐无常的,顿时不敢再说话,而是迅地退出殿中。
而最新一波的丹药已经送到了乌苏的手上,妖皇毫不顾惜地吞食着那些普通修真者或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灵丹,却觉得这些丹药只能够做一时的填补,他心头伤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失着灵力和体力。
还是要等药来。
妖皇压抑着疼痛,出痛苦的喘息声。
他面前的桌上还摆着沈念送给他的心形石头,直兀兀地映在他的眼中,使他不仅身上疼痛,还再次想起来被背叛的痛意,不禁用力地一挥衣袖,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打落。
顿时,殿内一阵杂乱无章的掉落之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殿外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殿门,出悠长的吱呀声。
是送药的人来了么?
乌苏满是希望地抬起眼睛,便见到一个侍女低垂着头端着那碗黑色的苦药徐徐走来,她步伐缓慢,身姿袅袅,头上顶着高高的髻。
熟悉的药香袭来,乌苏忍不住挣扎着要站起来,哑着嗓子叫她快些。
殿内烛火悠悠,忽然闪烁着飘忽了一下。
那人抬起眼睛,柔柔地冲他笑了:
“陛下莫要着急,药就到了。”
乌苏忽然觉得浑身冷,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似乎失了常,却不知究竟哪里有问题,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一双熟悉得令他恍惚忆起的眼睛。
沈念的眼睛?
不对,不对,是那个眼睛像沈念的侍女,他当时对她怒,几乎挖掉了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