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下學一進門,四阿哥就看到福嬤嬤在前院等他。
他換了家常衣服,坐下喝茶,示意福嬤嬤說事。
福嬤嬤便將李格格受傷找太醫的事說了出來。
四阿哥聽完先是一皺眉,問道:「可問了伺候的下人,格格是怎麼受傷的?」
福嬤嬤語氣平穩地說:「據伺候李格格的宮女說,是因為李格格想要拜見宋格格,宋格格推脫不見,李格格生氣拍桌子,不小心把鐲子摔破了。」
她可沒有撒謊,李格格的宮女確實是這麼說的。雖然以福嬤嬤對宋格格的了解,覺得宋格格並不會推拒不見李格格,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但是她一個下人,很沒必要摻和到兩個主子的事裡去。
四阿哥聽完卻想:這李格格的氣性倒是不小,居然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發脾氣。倒是宋格格……她一向溫順,怎會故意推脫不見李格格?
想了想,起身去後院。
宋瑩午睡醒來,就聽天青說對面的李格格叫了太醫,仿佛是受了傷。
她制止天青打探的心思,想著李格格既然受傷了,想必今天還是不會來她這裡。因此也懶得梳妝,就把頭髮簡單地挽了挽,便又去南裡間刺繡。
四阿哥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隨意地披著一件襖子,溫婉居家的樣子。
因為兩個格格「鬧事」,他原本還有些生氣。但一踏進這間「安樂窩」,再看到宋格格依舊乖順柔美的樣子,頓時覺得心緒平復了許多。
宋瑩驚訝四阿哥的到來,趕緊迎出來,佯怒地瞪了天青一眼:「爺來了,怎麼也不通報?」
「我沒讓她們通報,就是過來看看你。」四阿哥擺手坐下。
宋瑩一聽這話,就知道他不打算留下。又看他已經換了衣服,心緒急轉:「聽說李格格受傷了,爺可去看過了?」
四阿哥搖頭,接過宋瑩手裡的茶。
沒去受傷的李格格那裡,卻先來了自己這邊?
「那爺一會兒去看看李格格吧,她初來乍到,又受了傷,此刻想來是害怕的不行。」
四阿哥拉住宋瑩的手,讓她坐到他旁邊:「她此刻怕是沒工夫害怕的,畢竟心思都用在跟你生氣上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
宋瑩疑惑地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有心要調解兩人的矛盾,他慢慢解釋道:「昨兒她身體不適,沒來拜見你,想來是惹了你生氣。你今兒推脫不見她,可解氣了?」
宋瑩委屈地咬唇:「我何曾推脫不見她。李格格讓人來通報,正趕上我中午拉筋,於是就讓她晚點再來,怎麼就成了不見她了?爺是聽了誰傳的半截話,卻來質問我。爺這是有了人忘舊人,竟忘了我平日裡的為人,不再信我了嗎?」
她暗道:果然,自己這就要失寵了是嗎?
想不到自己這一世的糾結掙扎,竟真的抵不過命運的擺弄。宋瑩難受不已,一時竟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四阿哥不想她居然真的哭了出來。
以往宋氏偶有梨花帶淚,但她生怕自己不喜,從來都是極盡忍耐,絕不會讓眼淚真的流下來。
如今看她竟沒忍住,想必是他剛才的話讓她委屈不已,四阿哥一時竟覺得無所適從,只能抱住她,一邊替她擦淚安撫,一邊在內心責怪自己。
怎麼能這般對待小格格呢?她是如此的柔弱乖巧,全身心地依附自己。他明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小格格的心,居然還說出那樣的話,她可怎麼受得住呢。
宋瑩知道她該適可而止,再這麼無節制地哭下去,只怕真的就要失寵了。
只是她真的控制不住。
第一滴眼淚一落,後面就跟開了閥門似的源源不絕。
她忍不住痛哭起來,仿佛這樣,所有的恐懼和不甘就可以順著眼淚遠離她,不再折磨她。
哭到後來,宋瑩竟覺得頭昏腦漲,意識不清。她渾身無力地靠在四阿哥懷裡。
四阿哥發現她的狀態不太對,趕緊把她抱到床上,讓人去宣太醫。
宋瑩聽到他說要叫太醫,憑著僅剩的本能拉住了他的手:「爺,別叫太醫,我沒事的。」
四阿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竟覺得有些發燙:「你都發熱了,得讓太醫來看看。」
宋瑩緊緊拉住他的手:「爺!格格進門第三天,咱們院裡就宣了兩次太醫,外人會怎麼看您啊!求求您,您若當真疼我,就別叫太醫了。我真的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四阿哥看著宋瑩明明已經虛弱不堪,卻還在為他著想,只覺得心都絞成了一團:「好,今晚不叫太醫。你好好睡一覺,明兒若是不適,必要讓太醫來看看!」
看到宋瑩放心地點頭睡去後,四阿哥走到外間。他讓蘇培盛去找福嬤嬤,拿些退熱的成藥丸子,然後吩咐天青和硃砂兩人晚上要一直守著,如果發現宋格格半夜發熱,立馬叫醒她灌一丸藥下去。
他正準備離開,天青大著膽子攔住說道:「四爺,您的衣服都濕了,還是換一件吧。」
四阿哥低頭一看,胸口的衣服上全是宋瑩的眼淚,覺得這般去李格格屋裡實在不雅,就點點頭。天青趕緊找來衣服伺候他更衣。
宋瑩此刻並沒有睡著,甚至還能聽見外間的動靜。她覺得身體很沉,精神卻很輕。她費了老大勁兒抬起手,摸了摸額頭,好像真的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