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见开始医治,想了想,还是招来满府下人与姜越送来护卫们,叮嘱他们谨防外人打探。
正此时,六斤在外叫了声:“晋王爷来了!”
裴钧一回头,果见姜越风尘仆仆走入后院来,还不等问话,姜越已急急说道:“裴钧,又来消息了。”
裴钧听言一顿:“泰王找着了?”
“不,不是那件事。”
姜越摇了摇头,深吸一气平复呼吸,眼见满府下人正忙着给姜煊屋里端盆送水换东西,人多眼杂,便上前两步将裴钧拉到廊外,压低声道:“南地驻军传来飞书,说苍南道的盐民揭竿起义了!”
裴钧脑中一懵:“什么?怎么会……”
——在前世,南地盐民起义是薛张改弦失败的标志,在他记忆中,应当是元光十三年春天发生的事情,今生怎会此时就发生了?
这无疑是再一次打乱了原本按部就班的历史之路,而这一乱,也无疑是比承平国姬改嫁和李存志之死更为宏大的变数。
姜越见裴钧震惊不言,只当他是意料之外,此时不愿耽搁,已再度出声道:“这还不算完。裴钧,你且猜猜那盐民中领头起义的是谁?”
裴钧心中发寒,思索一圈实在想不出是谁来,不由茫然看向姜越,却听姜越深吸口气,缓缓吐息道:
“是李偲。”
第117章其罪七十二·密结
姜越的话仿似一根细长的竹竿,将“李偲”
这一篝几近熄灭的冷火挑燃了。当中的火星渐渐生出光和热来,慢慢将裴钧的记忆照亮,令裴钧一字不漏地想起了李偲接李存志尸身返乡时怒吼的话——
“……就连如此人物与裴大人你也救不得我爹,那这一朝上下,究竟是黑成了什么情状?往上数法司、内阁和天宫里的皇上,一个个也定然是绝顶的昏聩!”
“凭什么贪官污吏肥了腰包,伸冤的人却要死?凭什么我爹一辈子没过上好日子,却连死都死得冤屈!”
原来命运的轨迹转向后,竟在这里蛰伏待起。裴钧此时此刻忽而发觉:若他如前世一般没有制止邓准伤人,就不会救回钱海清拜师;没有钱海清,他不会知道唐家在南地贪墨受贿、挪用公造,也不会让钱海清想法子对付唐家,那么,钱海清就不会请李存志入京。若李存志没有入京为李偲和南地百姓伸冤,自然就不会因越诉而死,如此,李偲无法出狱,就会在盐民起义前死亡,也不可能被朝廷赐还,不可能成为盐民保长,更不可能煽动乡镇、领兵起义。
而这一切,全都源于裴钧今生睁眼后的第一个决定——阻止邓准,救钱海清。
裴钧心底一冷,脚下虚浮地倒退了半步,扶住庭中的树木,吐着寒气问姜越一句:“他们打出的旗号,是不是‘贪官污吏必须死’?”
姜越眉心一敛:“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就是前世盐民起义打出的旗号!
裴钧勉力按下心中悸悸,低声答姜越道:“你想想李偲那时在御史台里说过的话,便猜都能猜得出了……眼下盐民不恨皇上,最恨的就是定下新政的朝臣。这个旗号是最能煽动人心的,李偲很聪明。”
他在树旁的石桌边坐下,犹在惊疑这万事万物间布满的伏线,却听姜越坐在他身边道:“裴钧,我知道眼下煊儿病重,说这些或许不是时候,可……”
见他欲言又止,裴钧意料之中地叹息:“我大约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说机不可失。”
“不错。”
姜越凝眉看了眼身后人来人往的姜煊的屋子,压低声对裴钧道,“姜湛一直想将你我分而治之,我们一日不反,他就一日可以将你我二人远调两地。既如此,我们何不利用此番机遇?若我能前往南地平叛,遇见的是李偲,那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裴钧顺着他所言一想,点头道:“是。姜湛不知我们帮过李偲,更不知我们已然在各处布置下了兵马与粮饷,若是派你出征,你不仅能出京调遣军事,更还可能说服李偲加入我们。”
“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