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梵没有走开,哪怕明知道周围人都对她充满了恶意。她就这么看着地上的二叔,看着他被人抬走,放进了漆黑的棺材里,也看见了他指甲缝里的红色物体。这是唯二的对她还算抱有善意的人,在童年中不可多得的一抹温暖,记忆中那个会给她糖吃的二叔再也不见了。
更让夏梵在意的是,那天晚上出现的怪物根本就是二叔,不,或许是二叔的尸体,被操控着的尸体。
一如夏梵所预测的,他们没有找到别的尸体,黄师傅他们三人的踪迹完全消失了。夏梵幻想过说不定他们三个没有死,说不定那些场景都是幻觉,是鬼物制造的幻觉,毕竟她只是看见了惨状,并没有亲自确认,去查看,不过夏梵知道这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她没有能力管太多了,自从进了庄子以后她一直感觉到不安。
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太奶直接让人准备好明天出殡,这个老太拿出了雷厉风行的手段安排好了一切,夏梵不知道太奶是用什么心情准备自己孙子的葬礼,心里越发心疼老太太了。
棺材就放在内堂中间,没有合上盖子,里头的二叔已经被庄子里的“阴娘”
给修整好了,换上了新的寿衣,就连脸上的伤口都被洗净了修好了,不得不说这阴娘的手艺高超,在庄子里很受人尊敬。
第二天大清早,庄子里就吹响了哀乐,夏梵早早的起了身,只在手臂上挽了条黑色带子,原本按照辈分她是应该换上丧服跪在内堂的,然而二婶死活不愿意让她换上,太奶因着这个孙媳妇年轻丧夫,精神都已经有些癫狂了,嘱咐了夏梵先不要出来,就坐在最后面,到时候跟着队伍就好了,夏梵没有任何异议照做了。
内堂里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就连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三婶也在其中哭得好不大声,就像死了丈夫的人是她似的,被人搀扶着的太奶瞧见这一幕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于是三婶哭得更惨了。
很快,主持仪式的师傅赶到了,那是一个留着长长胡子的老人,身穿黄色大褂,站在堂子中间,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了去就会知道他在用唱的方式叙述了死去的人的一生。
因着二叔家里的长子还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娃,整个人傻愣愣的跪在那里,也不说话,被二婶抱在怀里头。祭拜敬礼的活儿由过继到二叔家,实际上是表亲家的孩子代为主持了。
过继到二叔家的孩子是一个已经十七八岁的青年,长的方方正正国字脸,一脸悲痛的跪在棺材前,神情严肃的捧着一个瓦罐,里面放着各种菜肴,拿一个木质勺子往下按压着,直至最后再也压不下去,用一个白皮馒头盖住,最后拿两根筷子插入其中放在棺材前。死于横祸的人,其冤魂怨念很大,在魏家庄子里便流传着这么个法子来安慰惨死的冤魂,希望其吃饱了快些上路。
夏梵在后头看着这一幕,扬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迷恋封建妖魔鬼怪的习俗曾经也是她不想回来的原因之一,在这个地方,大多人都神神叨叨,有太多的禁忌和没有道理的规则,整个庄子就像一个封闭的墓地,透着一股子的死气和压抑。
很快轮到吊唁了,在下方的庄子里的人慢慢的依次上前,夏梵也想去看看二叔的遗容,但瞧见二婶那要吃人的目光,仿佛看待杀人凶手一样的目光,她还是退下了,在心底她是同情这个二婶的,二叔早死,她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过有太奶在一天,也不会让她们吃不上饭。
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充满压抑的内堂,夏梵走出了屋子透透气,像是顺应今天的丧事似的,天空也灰蒙蒙一片,雾气还没有散,稍远一些的房子只有一个轮廓。
“姐姐,快走……”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从身后传来,夏梵一愣回过头,竟是二叔家的孩子,那个木木的跪在棺材前的孩子。
“你叫什么?”
这孩子应该是在他们家离开后出生的,夏梵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姐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什么?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