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尹微叹了口气,抱着拂尘缓步走下。
温夙青如今已年逾半百,当年风华不再,一双眼被皱纹生根,好在清骨犹存。
他微抬下颌,眸光紧锁着从高台下来的老太监,像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定国公,陛下既已下旨,您这就是何必呢?”
温夙青憎恨的眸光在他老态龙钟的脸上逡巡半晌,冷嗤一声,“我要见陛下。”
贺尹仍旧浅笑,“陛下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抽身。”
该死的笑面虎。
温夙青神色冷硬,直到家中眷属上前劝说他才怒甩了下袖袍,愤然离去。
“家父忧思心切,”
温烨上前,面露歉意,嘴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多有得罪,贺总管见谅。”
这一家人都是他的老敌人了,贺尹假装没听出他暗里的冷讽,今日事态严重,他不欲与他们争这点胜负,“罢了,快些回去吧,若是再纠缠,陛下怪罪,咱家可担待不起了。”
温烨匆匆行礼,搀扶着母亲走了。
就连皇帝的岳丈在贺尹面前都讨不得好,遑论旁人。温夙青的离开反而让众人有些活络的心思被压了下去,很快便都回了自己的寮房。
“小姐,”
身后跟着侍卫,春茵缩着脖子小声道,“这么多人就您的寮房在东边……”
昨夜人来分散她还没察觉,今日聚齐了再分开,便有了几分端倪。
褚雪镜不置可否,她知道那间房中有异,可……
前世天界寺坠崖确是萧胤玦一行人的手笔,但她的寮房同他人并无异处。
那么单独将她安排到另一边的人,会是谁呢?
薨她怎么想得起来究竟是谁
长公主薨了。
或者说,是长公主疑似遭遇毒杀,死在了寺中安排给她的住处里。
而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毒害皇帝亲姐的,前来祈福的两百余人皆有嫌疑。
即便是天界寺的僧人也难逃审讯。
“褚姑娘,请。”
长公主身死,天界寺难辞其咎,可人死不能复生,唯有抓出真凶方能将皇帝的怒火转移。
寺里火急火燎将戒律堂清理出来作临时审讯的地方,褚雪镜望着檐下被煦阳照得反出金光的牌匾,背后却冷意泛泛。
前世,长公主直到她死都不曾传出死讯。
戒律堂中冷清寂静,褚雪镜垂眸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几乎在她踏进堂中的一瞬间合闭,屋外的阳光被门挡去,撒下一片凄冷的阴影。
“褚雪镜。”
皇帝身坐高台,一个接一个的单独审讯的确让他有些力不从心,精力殆尽,他支手撑着太阳穴,眯眼瞧着走上前的少女,“朕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褚雪镜微低着头,眉目不抬,走到堂前跪下,“臣女参见陛下。”
“起来吧。”
景仁帝直起身,落在扶臂的手指轻敲两下,“知道朕找你来是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