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出言阻止,他又开始自说自话。
“我并非生来就有一颗险恶的心,从前同母亲和族人一起生活,也算其乐融融,可后来,我母亲被人间的凡人术士捆去,耗尽心力性命,被他们夺得一颗鲛珠。”
他转向程衣,目光中饱含恨意,“我杀你,是因为你有罪!”
程衣想起那支成色极好的珠钗,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嘴唇颤抖:“我,我只是买了一颗珍珠罢了。”
怀信哈哈大笑起来,笑到眼角都含了泪珠;“一颗珍珠罢了?”
他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吓得本就缩在角落的程衣连连后退。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贪慕虚荣的凡人,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商船驶进东海,抓走我的族人,你们和方士狼狈为奸。”
他紧咬着牙,“都该死!”
程衣握着衣角,捂住心口,弱弱地望过去,半晌终于吐出一句:“抱歉,我,我以为只是蚌壳里采出来的珠子。”
她鼓足勇气缓缓上前,“钗子你带回去留个念想,我,我也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用鲛珠,哦,不,我再也不用珍珠了!”
言罢她一把抓住怀信被捆住的腰身,嚎哭起来,“你千万,千万别杀我了啊!”
怀信略有惊异地看过去,不对,他还没哭上呢?这人怎么抢他的戏。
不行!
他又酝酿了一会儿:“山君,你看在我身世如此凄惨的份上,放了我吧,我保证从此不再作恶,一定与人为善。”
他的尾音黏黏糊糊的,柔柔弱弱,“若族人与母亲在天上见了,一定会感恩山君义举,我确实不是故意,山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我计较了。”
献流见此情形,又回想起在人间时那薛介花言巧语就将扶西骗得团团转,他必须提醒,防止扶西重蹈覆辙:“莫忘了人间那只丑不拉几的黑蜘蛛,他当时也是这么哭哭啼啼,嚎了两嗓子你便信了。”
他顿了会儿,“我召唤的,是我的佩剑无定,不是鲛人怀信。”
陆眠道:“山君其实也不必过多苛责,这怀信虽为妖类,但也是为了为母报仇。”
十一叉腰:“这不对,程姑娘又不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他有仇不找凶手,一而再再而三地谋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陆眠不好意思地笑笑:“对,还是十一说的有道理。”
小侯却凑到扶西旁边:“丑不拉几的黑蜘蛛是谁啊?也在山中吗?听闻人间边塞蜘蛛也能做成美味佳肴。”
扶西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耳旁嗡嗡响声不断,时而是程衣的苦苦哀求,时而是怀信哭唧唧的求饶,和献流带着几分不满的告诫和傻乎乎小仙们的三言两语。
她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她这一声悠远而漫长,周遭众人闻言静下来后,她的声音还在山中久久回荡,半晌不歇,扶西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扒开献流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不理会他有些失落的神情,来到怀信旁边,望向他有些诧异又迷茫的眼睛:“行,我没什么好计较的,你留下来修好我的洞府就能走。”
怀信的舌头悄悄在尖锐的牙齿上滚过一圈,这才微笑看着扶西,满眼的大恩大德不言谢:“山君,你真好。”
程衣摸了摸颊边的眼泪:“我,我也干。”
她平日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做过最重的活估计就是到店铺里巡查时帮路过的伙计装模作样托一下重物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