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在給坦克換履帶!阻止他們!」
槍炮齊射,目標直指敵方工兵。
槍火照亮漆黑的夜。
朱文姝拉著雪代的手從陣地後方穿過,她把收拾好的包袱交給雪代:「徐醫生,你快走吧,敵人打到家門口了,這兒太危險了,你一個人可以逃出去的。」
「我不能走,有人受傷了,正是需要我的時候。」
「徐醫生,你已經幫助我們很多了,這時候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你不是還有想見的人嗎?那就快去見對方啊!」
雪代身體微微一僵:「你怎麼知道?」
「你常常握著胸口的金屬吊墜,看向窗外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想,你一定是在思念什麼人了。你想念她,就應該去找她。」
雪代搖搖頭,想到聶冰儀,一滴淚無聲無息地順著她皎白的面龐流下:「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我背叛了她。」
「徐醫生你……殺人了?」朱文姝震驚。
「怎麼可能?醫生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朱文姝疑惑:「你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背道而馳?」
「她的理想是我嚮往之地,我想一直跟在她身後。」
朱文姝鬆了一口氣:「原則上沒犯錯,那就好辦了。如果你真做錯了什麼,道個歉就好啦。如果你沒做錯,那就跟對方解釋唄。徐醫生,你不要哭,哭不解決問題的。對方要是給你委屈受,你就凶她。」
雪代破涕為笑:「你這話,像從毓姑娘嘴裡說出來似的。」
「她老這麼說我嘛,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朱文姝推雪代,「快走吧,醫生。從這邊小路走就能到我們相遇的地方,就算遇見鬼子,我想你也沒問題的。」
雪代還是搖了搖頭:「我把我的知識都傳授給你了,但是還有最後一課——真正的醫生,無論何時都不應拋棄受傷的同伴,所以你別想趕我走。」
雪代與朱文姝就近開闢了戰地手術台,處理過的的傷患被送到病房休息。兩個人一直忙到天將白,人來人往中,朱文姝看見六子撲在擔架上,抱著一個涼透了的人哭喊「生子」。
馬春生犧牲了。
熟悉的人的離去,會帶來格外的震撼。朱文姝捏針線的手原本就有些凍僵,此時抖得更厲害。
雪代把火盆踢靠近朱文姝一些,又握住朱文姝發抖的手:「別害怕,專心眼下,只有救更多的人才能對得起犧牲的戰士。」
「是!」朱文姝咬牙,繼續給傷患縫合傷口。她不敢多想……越想情況越壞。
太陽照常升起,可是很多人已經看不見的陽光了。
越來越多的戰士撤回駐地,前方似乎已經失守。醫務兵們帶回來越來越多的傷患與屍體。病床已經不夠用,後來的傷者只能回營房。
劉振焦慮地在會議室踱來踱去,他一抬頭,營長只剩下二營長和老魏,連長也只剩下三個:王進忠、二營二連長、和三營的一連長。
劉振挑眉:「死傷已經過半數了。是撤還是死守?」
二營長嘔吼:「老子就是死!也要拖幾個小鬼子墊背!我不能讓我手下的戰士白死了!」
魏嵩和劉振熟,他知道劉振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做團長的問話,只是探探大家的想法。他道:「要死守就一起死守,要撤退,我留下來給大家斷後。」
劉振點點頭,又看向三位連長。
團長有主意,營長們又表了態,其他兩個連長也就附和著魏嵩說了,唯有王進忠道:「團長你是讓大家白死麼?」
「說什麼胡話呢你?慫貨想跑?我老早就看你不順眼了!瞧你怎麼管教你手下的啊?你他媽別當我沒看見!丫頭咋沒站在這兒,你心知肚明!」二營長大怒。
「毓殊沒站在這是我沒管好我手下的,我自會請罪。但是沒道理讓弟兄們白白送死。有多少人他們的父母姐妹兒女等著他們回家?」王進忠指著病房的方向,「還有姑娘們,你們知道那群狗日的小鬼子抓住她們會怎樣。我,帶著手下的人留下斷後,團長、魏營長,你們帶著大傢伙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冰冷的空氣,無比沉悶。
魏嵩抓抓自己的頭,站不住似的跺腳揮拳:「丫頭出事了,我怎麼跟她姐妹交代?我去抓那個大塊頭把他斃了!」
「不用麻煩了,營長。」
門外,有人不顧警衛的阻攔,闖入會議室。個高的那個推著比他更高的大塊頭,個矮的牽著蔫頭耷腦一身匪氣的大麻子。
丁六崔七綁著秧子房拉著姜大麻子來了。
「團長!」丁六那麼文縐縐樸實的人,鼻樑上架著破碎帶血的眼鏡顯得越發猙獰,「不光我們營,二營長和他的手下也都看見了!秧子房朝我們連長開槍!在戰友背後放槍的人怎麼處置?包庇他的人又該怎麼處置?」
劉振剛要說什麼,丁六怒沖沖掏出手槍,抵在秧子房太陽穴上。
秧子房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呵呵,殺了我,死人就會回來了麼?我可是打穿了她的心臟。臭娘們……」
許是姜大麻子也看不過去了,他掙脫開崔七的束縛:「她跟你有什麼仇?你非得要人家命!」
「我他媽就是看娘們兒不爽!爺爺我做鬍子的,要殺要搶隨我自在!」
「沒腦子的東西!當兵不當,非要做鬍子!」王進忠奪過丁六的槍,對著秧子房的腮幫子就是一子彈。子彈打爛秧子房的舌頭,他滿嘴是血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