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枝,过两日差窕枝去趟法华寺,也好让谢相彻底死了招婿入赘之心。”
孟清禾眼尾余光扫过榻上的谢殊,幔帐被挑出一道缝隙,站在原处恰可以瞧见他硬朗的下颚轮廓。
既存了动姚氏的心思,那便是彻底要谢殊绝了他与谢狰衡的父子之情,这于孟清禾而言不过是动动口下一道暗令就能做到的事,毕竟筹谋已久,她要的是谢殊的心悦诚服,纵使牺牲再多旁人又有何妨?
男人洞悉孟清禾的意图后,并未再多言语,接过那碗温热的姜汤,仰首一饮而尽。
汤渍在嘴角残留出一道浅浅的淡痕,大抵是饮的太过急促,他的胸膛起伏不止,喉间溢出细碎的轻咳。
“夫君今日向官学告假,不用去宫里上值了,由得那些老太傅忙去便可,毕竟官宦子弟背后牵连的势力复杂,昨儿礼部尚书的嫡幼子已经够让夫君伤神了,妾思来想去,还是要以夫君的身体为重才好。”
孟清禾指尖抵着帕子一角,细致的替谢殊擦拭着唇角,若是可以,她亦不想自己的夫君日日困于这些朝堂琐事之上,着实太磨人心思了些。
谢殊不动声色的偏过头,指腹抵着榻间一处雕花尖锐处摩挲,看来自己猜的不错,孟清禾在他身边是有布下耳目的,会把他这一日的一举一动如实上报给她。
他心上显露出一抹浮躁来,这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稍纵即逝的温柔小意下掩藏着足以将自己吞噬的强烈占有欲。
谢殊起身更衣,走出槅扇屏风行至外间,看到窗沿上那株花枝尽折的重瓣芍药时,愈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器物,被困在重重枷锁之中。
孟清禾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噙着的温恬笑意瞬间褪却,她今日特地着了一声芍药纹的罗裙,款步走到男人跟前,垂身拿住他的手放在掌间轻抚劝慰。
“芍药金贵,不好养活,妾觉着作为绣纹式样倒还不错,至少夫君的目光会因此,多落在妾身上几分~”
女人旋身任由腰间裙摆荡出漾纹,一圈圈重叠开来,金线锁边,白裙旖旎,宛若一朵绽开的芍药,只她这一朵芍药,是活的!
步履轻盈,珊珊作响,旋起的身姿更是百般难描、般般入画。
孟清禾玉足轻点,坐于谢殊膝上,裙襦覆下襕袍,黯然交叠。
谢殊被娇俏玲珑的身影遮去视线,那盆折损殆尽芍药消失在他的眼前,柔肢轻摆,云鬓添香。
“妾这种赔罪,夫君可还喜欢?”
男人的俊颜被她捧起,香腮凑近,轻柔的贴合上那棱骨分明的下颌,她耐下性子来磨着他的时候,娇媚中往往带着一股浓浓的邪气。
谢殊被迫倚在她的肩窝,幽氛入鼻,他好看的眉眼中折射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暗芒。
孟清禾留下这盆残枝败叶的警告方式,他大致看了个真切,不过是芍药罢了,花总有凋败的时候,时也,命也。
皇城内近几日喧嚣动荡,明面上的御林军加之暗处的谍司,已经缉下了十余名刺客。
这些人大多是为了赏金而来,被捉拿后一番严刑逼供下来,便十分轻易的招供了他们潜入皇宫的目的,是为盗走先帝遗诏。
沈尧安将这些事回禀给上去时,傅翊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世家一听朕要重开科考会试,想必是急了,不惜动用此等下作的手段,把注意打到了朕的身上,真是可笑。”
“陛下,这些人背后的悬赏主多曲折弯绕,一重衔着一重,很难查清主使者究竟为何人。”
幼晴站在殿下,俯身半跪,眸光却落在了陛下身侧低头小口吃着糕点的谢嫣然身上。
“不必在意贵妃,她……昨日有刺客闯入元和殿,她受了惊吓。”
傅翊干咳了两声,看着谢嫣然此刻专心于食物上的神情,一时觉得自己的这句解释有些多余。
“罢了,你们先退下吧,沈大监尽快解决此事,那些人暂且先扣在谍司,等待发落。”
沈尧安与幼晴双双退下,一时殿内只剩下额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
谢嫣然自昨晚起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和傅翊呆在一块,夜闯元和殿的贼人当真无耻至极,想要轻薄于她,千钧一发之际,是傅翊忽然驾临,这才让她幸免于难。
谢嫣然回想起先前在太学时谢殊告诫过自己的话,更是吓的寸步不敢离开傅翊身侧,一来二去,演变成了如今这副场景。
“你还要黏着朕到几时?贵妃当有贵妃的气度和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