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有点懵:“什么曲子?”
顾恒舟压低声音,语气染上执拗:“会把那首安魂曲奉作圣歌的人,不应该是坏人。”
那首安魂曲是昭陵上过战场,经过重大战役且伤亡惨重,最终存活下来的人才会听到的曲子,顾恒舟没有在战场上听过,只在瞎猴子他们那些退下来的伤兵口中听过。
瞎猴子他们哼曲儿的时候,总带着股子不正经的痞气,唯有哼起那曲子,声音满是苍凉,哀转悲戚。
顾恒舟不相信,经过那样战火淬炼的人,会是助纣为虐的坏人。
因为这种偏执的相信,他要带着这些精兵回去看看,在暮祀城中捣鬼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柏连那些祭祀长老的脸都没见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进城时遇见的那个叫春盈的姑娘还生死未卜,也许已经被当做祭品遇害了。
但这个时候,她还是遵从私心用力抱住顾恒舟,贴着他的后背低声说:“嗯,他们不应该是坏人。”
苗若溪一直在跟着风向辨别方向,月亮一寸寸移动,夜色慢慢消退,直到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周围还是一片苍茫,望不到尽头,也看不清来路,但谁也没有开口抱怨或者催促。
天很快大亮,明艳的日头缓缓上升,苗若溪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现在已经比她预计的多处一两个时辰了。
沈柏靠在顾恒舟肩头轻轻喘着气,感觉浑身都软绵绵的,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病的。
顾恒舟明显感觉喷在自己脖颈处的呼吸渐渐滚烫起来,他刚想问沈柏怎么了,苗若溪高兴的开口:“找到了!”
赶了一夜的路,她的体力消耗很大,嗓子哑了,声音也很虚弱。
沈柏惊得清醒了一点,在顾恒舟肩膀拱了两下,急切的问:“在哪里在哪里?”
一开口,沈柏的声音比苗若溪的还要哑一些,顾恒舟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骆驼又往前走了一段,暮祀的城门和绿茵茵的恒柔山映入眼帘。
距离近些,沈柏看见城楼上飘动的红绸和迎风晃动的红灯笼,应该是为了暮客砂的大婚准备的。
既然看见城门了,就不需要苗若溪再带路了,顾恒舟加快速度超过苗若溪,对旁边两个将士说:“这位是东恒国五公主,保护好她!”
两个将士领命贴近苗若溪,一行人朝城门方向集结,到了城门口,顾恒舟停下,对城门上的人说:“瀚京校尉营督监顾恒舟,特来为城主大婚贺喜!”
顾恒舟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城楼上的人跑去报信,一炷香后,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顾恒舟带了百来人大摇大摆的进城。
和刚来暮祀的场景不同,这座边陲小镇的所有街道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百姓在街上走动,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
所有人进城以后,城门轰的一声关上,城墙上的士兵全都站到墙边,拿着弓箭瞄准他们,只要有人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立刻放箭把他们射成筛子。
沈柏看了一会儿,被日光刺得直流眼泪,又趴回顾恒舟身上。
顾恒舟面不改色,骑着骆驼径直往城主府走。
邻近城主府的两条街道,挨家挨户都挂上了艳丽的红绸和灯笼,有的人家还挂上了风铃,风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日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美好得不像话。
然而在这一片安宁平和中,所有人却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让人后脊骨发凉的冷锐肃杀。
有很多人埋伏在暗处,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柏靠着顾恒舟的背,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一点点绷紧,像一张绝世好弓,韧性极强的弦被拉得不断紧绷。
直到满弓,箭发!
咻!
破空之声挟裹着极强劲的杀意呼啸而来。
几乎是在箭发的那一瞬间,顾恒舟一拍骆驼脑袋,腾空而起,抽出腰间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向后一挥,斩断从背后射来的那支箭。
射箭的人臂力惊人,那箭也是特制的,足有沈柏两指粗,被顾恒舟一剑斩断以后,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势头却没有丝毫减弱,几乎是擦着沈柏的耳朵射到骆驼蹄子前面的地砖上。
那地砖足有两寸厚,却被箭镞射得崩裂,半截箭身几乎完全没入地底!
顾恒舟一出手,其他人也跟着拔剑。
沈柏回头,在一片凛冽的剑光中,看见暮客砂站在这条街尽头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