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会是个好差事,黄府是走船的海商起家,在县内口碑不错,一府上下都称得上大方,这等受雇出海的事,水上人常见,多半是为了寻物,一般只要跟着出去就有银钱赚,东西若真的寻到还有赏钱。
他对自己的水性有自信,黄府找他,定然也是看准了这点,估摸着给的不会少,得知府上老爷要验他水性,他底气愈足。
查验水性的法子也简单,尚安回府一趟不知禀了什么,再出来时引着钟就近去了个少有人迹的海岸边,跟着的小厮捧了个香炉,里面插了根计时香。
钟远远瞧着岸上还有个让尚安恭敬以待的人物,揣测该是黄府里的主子,就是看着年轻,当不是老爷,想来是公子一辈的。
为防钟暗中潜游去别处,出水换气混淆视听,这黄府人还想了个“损招”
,给他一根长竹竿,上面拴块布招子,要求他下水后保证布招子在水面上立着,借此证明他确在水下,没使旁的心眼子。
这在钟看来都是小事一桩,他利落应下,提着竹竿就下了海。
岸上人只见他缓缓消失于水中,长竹竿露在海面上的部分越来越短,到最后只剩布招子的部分随风晃动。
计时香徐徐燃烧,跟来的小厮俱都好奇得探头探脑,就连那黄府的公子也是一脸兴趣盎然。
水下的钟就无聊多了,为了举这个竹竿子,他没法在海里乱转,只得百无聊赖地逗弄过路的小鱼,看他们在自己的指间穿梭往来。
一条海猪路过,钟试着空手去抓,没能抓住,到最后,他基本只能数自己吐出来的泡泡,因而头一回现,如果下海什么都不做,一刻钟是那样的漫长。
为了打时间,他开始想自家夫郎,盘算一会儿要是黄府能给一笔定钱,那么回去的路上,他就去卖香囊的铺子里看一眼。
好容易熬到一口气到头,他晃了晃竹竿,顺利出水,现岸边已经站满了人,香炉里的计时香彻底燃尽。
“看来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黄府的公子竟也走近了来看新鲜,钟浑身是水,没靠近,只在几步之外给他行了个礼。
黄姓公子颇为清冷倨傲,瞧着没多少和他闲话的兴致,和尚安说了几句话,便开门见山道:“既劳动了人力,调动了海船,只去海上转一圈就回来定然是不划算的,这一趟少说要在海上漂个数天,夜里你可宿在船上,饮食皆由我们供给,至多五日,找不到就回来,但不能空手回,有别的稀罕物,见着了便带回来,其中有好的,另还有赏。”
他顿了顿,问道:“你要多少银子,愿意走这一趟?”
钟觉得这公子还是年纪小了,看着和钟石头差不多岁数,虽有个公子派头,言谈还稚嫩。
他既让自己开价,自己也就不客气了,他这本事放眼整个九越县都寻不到第二个,有多值钱,在场的人都清楚。
而且黄府的话说得也明白,虚无缥缈的梅花参找不到就作罢,出去一趟,寻点别的像样东西给老太君当寿礼也不错,若是如此,钟有把握能带回令他们满意的结果。
撇开这些,能借正经海商府上的船出一次远海,潜下去看看,也算是他的夙愿之一,远海的水面之下,势必更加斑斓丰饶。
“五十两。”
钟嘴皮子一碰,报出一个价来,尚安立时眼睛睁大,“这么多?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公子见你有真本事,给你脸面,断不是让你漫天要价的。”
钟复拱拱手,坦然道:“尚管事息怒,公子在上,想必也知这一趟于小人而言风险极大,小人虽水性好,可也是个肉体凡胎,丢进茫茫大海那就什么也不是,海上天气瞬息万变,海底更是险境重重,说句到底的话,这五十两称得上小人的买命钱。”
他转而道:“若是再少些……二三十两的,小的多下几次海也赚得了,何必要铤而走险,公子您说是不是?”
“五十两买一条命,确实值,不过话不必说得这么难听,我家雇你是为了给祖母贺寿,不是为了要你命的。”
黄小公子显然不觉五十两是什么大钱,他轻描淡写道:“五十两也不多,尚安,应了他就是,爹娘那里我去回禀。”
尚安旁的话被他一句堵回去,呵腰笑应道:“但听公子吩咐。”
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就是给钟一百两又如何。
尚安默默在公子身后挑两下眉,转头招呼钟跟上。
一路回到黄府后,钟如愿领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定钱,整五两的小银锭子,拿在手里煞是喜人,令他都不舍得破开。
按照尚管事的意思,出海的日子怎么也要在中秋后了,他只管回去等人去摊子上知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