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个出面一镇,一个声若洪钟,正气凛然;一个奋不顾身,大公无私,伏桀顿时气馁,僵持了一刻,愤愤的扫了重华和孔定一眼,大步出了船舱,掏出干粮啃了起来,其余的人更不敢动此心思。天色已晚,一众年青族人都觉得无趣,早早休息,孔定和无畏二人就靠在冷库门口过夜,丝毫不敢懈怠。重华独自在操作舱中钻研,见每个部位都刻有详细用途及操作图案,简单易懂,到其它地方一看,都是如此,心中便踏实许多,又想到大船在此搁置了不知多少年,而冷库仍在运转,能源如此充沛长久,还有哪里马虎得了呢?它应当能够担负得了福族人迁居重任,不由得心中大慰。他在认真检查,谢旦已悄悄叫过伏桀,责备他道:“族长对你一向器重,你行事当比其它人高明,方可让族长欣慰,怎么常常挑头捅娄子,令族长头痛?这大船是全族希望,怎可轻举妄动?金先生凭一己之力为族人找到,怎可随意冒犯?”
见伏桀省悟,又领着他来到重华跟前,当面认了错。次日重华和几个脑商议,先把大船启动,看看能否运用?伏桀先听从安排,卖力地领着众人合力打开围挡木,再由重华亲自操作,反反复复半天,终于将船开出凹口。众人都是生在大洪水后,于船上仪器文明之事毫无认识,只重华凭印象及标识说明琢磨以后,再行操纵,先是小心翼翼的行驶在河道中,待到近海口,水面渐宽,手头越熟悉起来,使船或进或退、或快或慢,或左或右,众人时而围着操作台,时面奔至船舷上,莫不兴奋欢呼。如此一天过去,待大船停回原位,谢旦等人连忙商量,请重华火回去通报族长,其他人都留下镇守整理大船。
重华回到天竹山,仍从西边路口进入,向福先生居所来,却不知一个族人早已远远望见,脚踩着石头,正等着他的到来。待他走近,那人拦住他问:“你就是金先生?”
“是啊,你好!”
重华不认识他,客气回答,那人仍然扳着脸问:“怎么样啊?”
“还好,已找着大船,我先回来和族长报信。”
“那我怎么办?”
“你?和大家一起走啊。”
“你能保证我家一路上没事?到了那个地方一定比现在过得还好?”
“呃,应该的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
重华被他一阵逼问,倒也不好回答,又被他迎面拦住,走不过去,正在着急,一个高个子年轻族人过来,正是福顺,上前一把将那人拉开,客气道:“金先生,你走你的,别理他。”
那人挣扎着大叫起来:“福顺,你敢拦我,我去找文英和你算账。”
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重华这才得脱身,一路走,一路见村落内外正忙得不可开交,福先生家门口的空地上支起二口大锅,福松、冰黎和福慧姐弟几人在福嫂的的支使下来回穿梭,烧水、洗汰、做饭,村民们人来人往,面含焦急之色,有问族长何时回来的,有怨言不走了的,有问老弱病人怎么安排的,甚而有人舍不得一块大面石,来问怎么带的…,福嫂应接不暇,焦头烂额。有人瞧见重华回来,也都愤愤然不理,福嫂见了他却非常高兴,吩咐福松把他让进屋里,打了一碗水递上,又赶紧让福慧去找族长。重华问福松道:“刚才路口有个族人拦住我盘问,我听他的口气,好像心中很是不平。”
福松气愤道:“金老爷,他是右山春生长老支族中人,叫来喜,平时最会钻牛角尖,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刺头儿,自从听说族人要迁移的消息,天天过来纠缠,自己不想去,也不让人得去,春生长老拦也拦不住他,族长和主母烦都烦着他呢。他今天一早就在等族长回来理论,不巧等上你,把你堵住,有族人看见,和祖母说了,祖母忙让福顺过去用强把他拖开。”
重华听了点头道:“再多二个这样的人,族长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族长现在在哪?”
福松连声道:“这段时间把族长忙坏了,本支的事还好办,除了后山,旁边二支很多人反悔不愿外迁,福二爷和春生长老犹犹豫豫,不肯下决心,族长忙了这边忙那边,来回催督,二条腿跑得抽筋,加上孔队长不在身边,别提多烦神了。”
重华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他理解族人的想法,倘使他们铁了心不走,福先生再有权威也没有法子。他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人招呼,知道是福先生回来了,便站起身来,看到福先生身边已围上去一大堆人,和他比比划划喋喋不休,福先生沉着脸一一答复,问者多数脸现不愉之色,却又不敢违拗,期期艾艾的退下,福先生不耐烦的冲还待上前的族人一挥手,喝斥二句,径回屋来,张口就问:“事情怎样了?”
重华见他满脸焦虑,不敢慢言,连忙回道:“很好。”
福先生这才有些放松,接过福嫂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把脸,微笑道:“辛苦你了,先做点饭吃?”
重华心中感动,连声说不用,其实他从回来到现在,时间不久,只是耳闻目睹了族人众相,自然觉得时间拉长了,也明白福先生身上背负的巨大重担。福先生坐下,喝了杯水,和他感叹道:“金先生啦,我和你想法一致,假如这世界上已无人类,我务必要保留这支血脉;假如这世界上他处尚有人类,我也只为让我这一宗族繁衍壮大,谋事越大,时人得理解者越少,全以为我在折腾。”
说完竟恨恨不已,重华听了不忍,赶紧接话:“告诉族长一件大喜事。”
就把大船状况并在船上现冷库和大量物资的事说出,福先生听罢愕然,以为不实,重华知道避世宗族多喜亲天地、不待见高度文明,且大洪水之后,人类文明毁灭殆尽,福先生不解也在情理之中,又和他详细解说了行船动力和物资冷藏的原理。福先生大约听完,却未追问,只是说了句:“先生既然熟悉,还烦你代为掌管吧,只是-”
,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数步,停下来时,已然满脸喜色:“还得麻烦先生再跑一趟,只须如此便行。”
把心中的想法说了,重华听了连连点头:“族长真是高智。”
次日福先生又通知各村再招一批青壮年到海口把上一批的人换回来,仍由金先生带队。这批年轻人初出家门,什么都新鲜好奇,途中又有重华解说,无不兴奋听话,因此筏子也是行得轻快。到了停船凹口,重华当着大伙的面说:“族长已听说了大船的情况和伏桀现物资的事情,心中大喜,请谢长老和孔队长安排,凡上一批来的人,每人可选一件衣服并一些食物尽快赶回,让族长和其他长老也开眼见识一下。”
伏桀甚是起劲,协助谢旦和无畏督促上一批人领了物资,连夜赶回。新来者仍由孔定带着保护大船,重华按照和福先生约定好的留下,教孔定几人熟悉大船、加注淡水等,又特别提示大船上凡包装结实的口袋罐子,里面都是种粮,务必珍惜看顾。
不过十余日,谢旦无畏带领的一帮族人回来,各个支族炸开了窝,村民们眼瞅着一帮年青人身着崭新华贵的衣服,又带回若干稀奇美食,纷纷围上前去打听,伏桀福旭等人心中得意,不免夸大此行的妙处,大肆宣扬大船的高大宽敞和船上的物资丰富,如此一来,除了少数铁心之人,一族人竟思迁心切了。那来喜独不吃这一套,又上前和福先生纠缠:“这都是哄人的,休想让我去。”
福先生耐着性子和他道:“你不想去,就留下来。”
“我留下来,到时候有事怎么办?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
他胡搅蛮缠不休,刚好被伏桀看到,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远远拖开,粗声问道:“你去不去?”
“我去,但要保证我一家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你还是不要去。”
“我不去,遇到事情找谁?”
“你又要去又不要去,干脆去死好了!”
来喜大呼小叫起来:“族长,他这么说话,你就不管?”
不等福先生答话,伏桀狠声道:“族长没空管你,你快回去,随你怎样!”
来喜还在叫嚷,被伏桀用手臂挟住,大步送得他远远的。族人又都怪来喜,劝福先生不要理他,福先生沉下脸来推托道:“你们心思一日一变,让我伤透了心,再不愿烦此事了。”
族人各又推出长老和族长赔不是,请他为宗族详虑安排,福先生这才松口,令大家抓紧编制木排竹筏,收拾行当,准备出,又和各支长老商量族人队伍编组之事。
却说重华见诸事顺当,只等石干消息,他心中盘算着时间,一日得空上岸,寻一偏僻地方,按石干所说,对着大岩壁,连捶数下,贴紧山体大呼:“石干!石干!”
等了半日,毫无回音,只好悻悻回到大船上,一连几日试下来,都是如此,他表面上没有异样,心中却开始着慌,没有石干,就是有大船,他和族人都是空欢喜。孔定福海等人不知他的心思,见了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一面更加埋头苦学求教,悉心钻研,很快就掌握了开船技巧;一面督促大家早起晚睡,把大船上整理得干干净净,重华见他们进步飞快,越着急,只能恨不得日夜都蹲在岸上,狂呼石干,双手掌心和手背擂得又红又肿,只无回音,他内心急如火燎,一时不知道这个方法可靠不可靠。又过数日,孔定上前来催他:“金先生,这里没有什么事的话,烦请你回去帮助族长拿主。”
重华这些天愁眉不展,得他提醒,忽然想到石干要回也是先回天竹山,当下又连忙赶回。福先生喜气洋洋,见了他不好意思道:“长辈们舍不得一些收成,这几天就好,其它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