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孟了了并不在现场,没有亲眼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赶到手机上标记着的蒋天奇定位点的时候,只看到侧翻的货车,拨打急救电话的小警员,仰面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蒋天奇。
和他扭曲着的左腿。
但她依然知道得很具体。
因为她不顾一切、执意陪着蒋天奇上了救护车。在救护车上,接受了急救的蒋天奇脸色煞白却依旧没有闭嘴,说书似地把这五分钟里发生的事儿声情并茂地给她说了个真着。
孟了了听得喉头犯甜,好几次想要打断蒋天奇。
可蒋天奇只是死死捏着她的手,蹦几个字歇一会儿地说,我不给你说完了你心里肯定不踏实,你看,我就是腿断了,其他地方一点儿事儿没有,了了,别怕。
孟了了说,让你瞎说话,让你不摸木头,你看,这回信了吧。
蒋天奇疼得一脑门子的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淌,但他还是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说信了,服了,那话确实不该说,你看,让丫跑了,我白挨了这一顿。
“他这不要命的劲儿随我。”
蒋强听完,又揉了揉膝盖,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地看了看孟了了,“他当警察以来,大大小小的伤没少受,这次是最严重的。但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之后不会再有比这更严重的。”
孟了了听着话头有些不对,也看向了蒋强。
“了了,警察职业特殊,虽然北京恶性案件的发案率已经很低了,但像今天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再加上警察忙起来常常不着家,节假日会轮到勤务,假期也随时会因为一个电话就得销了……”
蒋强语重心长地对孟了了道,“当警察的家属,很难,也很苦。而这些难这些苦,都不会因为我们穿着这身制服被化解掉,相反,痛苦是会一直累积的。”
孟了了垂下眼眸,看着绞得发红了的手指,默默无言。
狭长的医院走廊里安静异常,气氛也被冻住,凝滞着沉了下来。
“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这儿我盯着。”
蒋强叹了口气,理解地拍了拍孟了了的肩,重新站起身,踱步到手术室门口站着。
老头儿的背不如年轻时那么笔挺,如今忧心儿子,又有些失望孟了了的反应,他看着像是台风过境后强撑着的古树。
“可以。”
孟了了忽然开了口。
蒋强回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您说的那些,包括但不限于工伤、不着家、轻易变更行程,都可以接受。”
孟了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坚定。
“你刚才……”
“刚才我需要时间想一想,现在想清楚了,可以。”
孟了了做了几年律师,早就习惯把所有事儿都往最坏里想一遍,以便确定这些情况发生的概率,以及随之而来的风险是否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