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半倚在那里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声音不大眼神里却透着狠辣,同上一刻完全判若两人。
简茵当下立即明白自己的处境,乖乖坐着不再多言。
“穗穗小姐现在学什么专业呢?”
韩先生如话家常般的语气。
“主修化学,辅修古汉语。”
简茵故作镇定的回答。
“古汉语?我前妻大学时候也是选择辅修这个专业,难怪我第一眼见的你时候便感觉十分特别,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们大多虚荣浮躁,心思整日飘在天上,张扬得刺眼,你这般拥有古典气质的女孩倒是相当稀有。”
韩先生一边闲谈一边慢吞吞地给简茵斟酒。
“土气罢了。”
简茵低头攥了攥衣角。
韩先生闻言眯起眼角温和地笑,既而又断断续续问了一大堆平平常常的问题,末尾两个人探讨了一阵子《浮生六记》与《东京梦华录》,同来的两位中年男人自始至终被韩先生晾在一边,一名尴尬的在一旁点头哈腰举杯赔笑,一名替简茵站在门外等候男服务生传递酒菜。
凌晨十二点半韩先生人似乎是有些疲倦意欲离开,同来的一位中年男人递给简茵一叠大概两千块的人民币作为小费。
三个人离开后简茵同工作人员做过简单交接重回队伍,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轮到另一次指派,运气不好的话只能踩着高跟鞋枯站在到两点。
七八分钟后绵绵神采奕奕的赶过来排在简茵身后,马尾随着轻灵的步伐在背后一甩一甩。
“喂,穗穗,刚才的客人给你多少?”
绵绵压着嗓子悄声问。
“大概两千,我还没有数,你呢?”
简茵低声问绵绵。
“我那间的客人很吝啬,只按最低标准给了500,不过这样我已经很开心啦!”
绵绵一脸知足地拍了拍口袋。
那天两个人在队伍里站到凌晨两点,仍旧没有轮到第二次指派,到了下班时间简茵换上便服沿着路灯一路飞奔回音像店,夏日里的夜风不停吹打着面颊,薄薄的外套如同风筝般在夜色中上下翻飞。
音像店二楼狭窄的卧房里,简茵倚着刷着黑漆的铁质单人床头在台灯下一张一张数着客人给的纸币,两千三百块,简茵把膝盖埋在被子里久久的看着摆在格子床单上的纸币,同时又看着摆在一旁存着江扬三万块见义勇为奖金的存折,耳边好似听到数年来自以为坚实的人生观分崩离析的脆裂声音。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诗经》中《黍离》。
那个月韩先生又陆陆续续来了浅唐公馆几次,似乎是上层管理部门有意安排,简茵每次都准确无误被指派到韩先生所在的房间,无一例外。
始终不同的是韩先生身旁如走马灯般不停更换的陪酒客人,始终相同的是韩先生依旧每次都会要求简茵坐在一旁陪同聊天,硬生生把同来的一众客人晾在一边。
简茵眼见那些客人于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焦灼以及堆满讨好意味的僵硬笑脸,心理明白这位韩先生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浅唐会馆向来对客人身份讳莫如深,简茵对客人的了解不过是长相谈吐以及一个不知真假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