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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折 许州会诊1（第1页）

扬州府辖下通州毗邻海边有处名唤沙洲的小县城。

所谓沙洲，顾名思义自是土地不丰，当地百姓多以捕渔赶海为生，勉强果腹度日。往年若逢饥荒，也曾有过几个村落的人往北逃荒到许州求生路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年冬日，没等沙洲县周边的村民熬不下去，反倒是当地村民发现自家地界上多了许多衣着褴褛的异乡人。

细心的村民发现，这些流民竟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从幽州方向逃难过来的，也有从临海郡过来的，更甚至还有不少人，竟是从西边的东都过来的。

当然，东都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坐着马车，扈从环绕，衣着比较鲜亮，便是那些过来向村民问路，采买柴火食材的下人，看着也都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可见高门气度。

久而久之，沙洲的村民大都喜欢从西边过来的人，因为这些路人出手都十分大方。为此，村里有许多小孩子会特意起大早跑到镇上，在必经之路上等车队，但凡遇见人数众多，马车奢华的队伍，他们就一窝蜂的拥堵上去，或兜售海味或借带路之名说些好听的话求打赏。

朱霖恰是被这群孩子拦道的人之一，若非身中蛊毒，且发病日益严重，他素来是喜欢独来独往，甚至仗着轻功好，高来低去，错过脚店客栈，餐风露宿更是常有之事。

但如今他却不得不坐着马车前往许州。

替他

赶车的是个六旬老叟，乍看满面风霜，鬓角发白，像是常年干粗活的老农，实则此人练就一双铁砂掌，四十年前便声名鹊起，还被当时辉孜钱庄的大小姐一眼相中，哪怕他推诿说已经娶妻，也不甘罢手，足足纠缠了五六年。当时泉州一带的勾栏瓦舍说书人靠着说唱上一段米大小姐苦情追婿记，当真是鼓弦一响，座无虚席。

朱霖对四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不甚了解，外界都说辉孜钱庄的大小姐熬到二十三岁成了老姑娘，最后不得不远嫁幽州，出嫁半年便落得个为伊憔悴，香消玉殒，而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应高旻对此却漠不关心，因而最终得了个江湖人送外号“铁掌无情”

。

然而三十多年后的眼下，辉孜钱庄满门被屠，侥幸活下来的米薰如今却在应高旻的陪护下，扮成了朱霖的丫鬟与老仆，随行前往许州求医。

朱霖对米薰的观感并不太好，甚至看向她的目光是带着一种审视以及警惕的，而米薰此刻一身粗布木钗，跪坐在车厢内，一边忙着替火盆里加炭，担心车厢内太闷，一边时不时的掀开窗帘一角透气儿，又担心冷风窜进车内冻着了主子，当真是一副兢兢业业的奴婢模样。

往西那位明媚夺目，光彩照人的辉孜钱庄千金闺秀的影子，丝毫都找寻不到了。

朱霖眼角余光一直扫视着米薰，米薰浑然未觉一般。

百草堂堂主

聂浅草现身许州的消息，不知道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在短短一旬之内便传至周边各个城池重镇，半月之后，哪怕是岭南那边的偏远地区也得到了消息。有不少人闻风往许州赶，毕竟聂浅草之名如雷贯耳，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之所以闻名遐迩是因为百草堂前任掌门袁鸿收聂浅草为徒之后一年，便突然宣布要跳过其他师兄弟，命定聂浅草为下任掌门人选，而理由更是毫无遮掩的炫耀——他夸口说聂浅草的医术天分世间少有，不出五年必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仅仅只过了两年，袁鸿又对外宣称说聂浅草已经出师，他教无可教，他这个做师父的，今后还得反过来得向徒弟讨教医术。

这番话说得世人瞠目结舌，有人怀疑聂浅草是否袁鸿私生子，所以不惜自贬身价也要替小徒弟打造名气。随着袁鸿二子三女被仇家所害，聂浅草的风头迅速低调下去，与袁鸿关系交好者知道这是袁鸿为保护唯一的衣钵传人，收敛了数十年张扬不羁的性格，而更多不知情的外界，却都在传谣说袁鸿的子女皆是聂浅草暗中下的毒手。

聂浅草十二岁拜师入门，被袁鸿带着四处行医，高调夸耀了三四年，突然销声匿迹，而后又在二十四岁时突然接掌百草堂，迅速在短短时日内将百草堂的规模扩大了无数倍。但也因此被人诟病，说以往惯于以武学为

主，医术为辅的百草堂，如今沦落成了医籍商户之流。

竟而因此有人还将百草堂与辉孜钱庄放在一处比较，毕竟辉孜钱庄也是一脚踏足江湖一脚踏足行商。

聂浅草接任堂主之后，从未现身，哪怕是素与袁鸿有旧的许都侯病重，许都侯世子李英彦下帖求医，也没得到一份明确的回复。

以至于朝堂上不少大臣都在怀疑许都侯的病是装的，百草堂堂主不屑撒谎，毕竟众人不知聂浅草性情如何，却知道前任堂主袁鸿在医术之道上就是个不屑欺瞒、耿直不阿的脾气。

就在众人觉得许都侯可能会长长久久的病下去，直到装不下去或者不用再装时，传闻中的聂浅草到了许州。

一时朝野震动，群情起伏。

朝堂上的人关注的是手握忠勇军的许都侯究竟下一步棋是打算倾向哪一边，江湖上的人却都是盯着聂浅草的现身。

毕竟常年打打杀杀的人，又有哪个身上不带点陈疾暗伤的？

尤其是魔教入主中原，与武林正道在溟月山庄一战之后，伤亡惨重，各大门派在损失了精英长老之余，更是想要拼尽全力保住侥幸活下来的伤患。

朱霖暗自沉吟，仅他目前得到的消息，除九大门派之外，竟是连隐秘不出的梅花夫人都惊动了。

而朝廷方面，卢龙留后江兴思的侄子得了不治之症，江兴思膝下无子，待那个侄儿视若亲子。

前卢龙节度

使章正誉患病时得袁鸿诊治，药到病除，偏后来又突然病重亡故，章正誉死因蹊跷，可能是江兴思为了夺权篡位而暗中谋害，而聂浅草刚拜师时曾随袁鸿前往幽州替章正誉看过病。为此江兴思可能考虑到单凭自己的面子请不动聂浅草出手救治侄儿，不惜与燕王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想请燕王出面下帖，他带着侄儿亲去许州，拜会聂浅草。

这等行径，少不得被人怀疑，江兴思是打着寻医问诊的旗号，去许州与许都侯碰面。至于幽州方便究竟会与许州有何密谋，许都侯府背后的淮海郡王府又会是什么想法，俱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