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修剪过的长指甲伸向纸笺,作势欲收。
寄虹赶忙双手按住,“我收!”
叠起纸笺揣进怀里,把铁盒推到伍薇面前,“一言为定!”
伍薇飞快写好字据交给她,“白纸黑字,凭银换票。”
两个女子以白条易白条,做了一笔匪夷所思的生意。
伍薇叫伙计收起铁盒,扭腰往后走,一掀帘不妨有人站在后头,吓了一跳,“藏头露尾的做什么?怕我不给钱?”
那人冷冷道:“你并没给。”
“宝来不是慈善堂,要不是你开口,我连那张纸都不会给。”
那人明白伍薇已算尽力,便不反驳,却又不让开,靠在墙上,肩膀微微塌着,默不作声踩着脚下的石子。
“怎么?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
伍薇谑笑一声,看看天高云淡,大姐大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这世道除了天上,硌脚的石头处处有,忍不了痛趁早改道。”
寄虹却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开端。她一到家,便兴奋地和寄云玲珑埋首研究名单。名单上三个人:沙坤、姚晟和丘成,寄虹都不认识。
“沙坤这个人,我听你姐夫提过一句,好像是跑船的,常年在海上,而且横行霸道。”
赵财是个欺软怕硬的,收不到沙坤的税钱,免不了回家撒气。
“就是那个‘煞老大’吧?听说有时候会到青坪进货。”
玲珑说。
既难缠又行踪不定,寄虹在沙坤前头打了个叉,“等他到青坪再说。姚晟呢?”
“这可是宝来一桩丢脸的事。姚晟本是宝来的管事,因为欠下赌场一屁股债,卷了宝来的一笔银子跑了。”
玲珑说起野闻轶事跟说书的似的,“看来伍薇一直没能找到他,说不准人早就不在青坪了。”
寄虹又打个叉,不禁犯愁,“人都找不着怎么办呢?常掌柜说月底不见钱就封窑的。”
“这个叫丘成的我有点印象,是哪个小窑厂的火工,北方来的,手艺不错,把那快散伙的小窑厂都带活了。”
玲珑捧着脑袋想了一阵,很快记起那窑厂的名字。
寄虹兴高采烈在“丘成”
两字上圈个大圈,“啪”
地把笔拍在桌上,“就是他了!”
她寻到小窑厂,隔着篱笆向工人打听丘成,那人看她与丘成年纪相仿,以为是相好,笑嘻嘻说:“等着啊,我去叫。”
寄虹目光随着他转到里面,窑厂不大,一眼看到头,几名工匠忙碌地洗土、捏泥、搬运,这是她在霍家窑厂看过无数次的场景,而今再见,竟觉眼圈微微发酸。
一名拿着铁锹的少年钻出窑膛,向寄虹这边望来,打量一番才走过来,隔着篱笆墙问:“你找我?”
窑厂的工人大多不修边幅,袒胸露背灰头土脸,眼前少年虽布衣褐巾,却衣衫齐整,眉清目秀,尤其是声音清朗悦耳,说话跟唱歌似的,叫人心里舒服得很。
寄虹笑着说:“我叫霍寄虹,受宝来当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