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柜原以为是严冰验收,并不紧张,此时才知另有他人,不免忐忑起来,问:“这人是谁?会不会鸡蛋里挑骨头?”
众人七嘴八舌,寄虹苦笑无言,已预见到这一关不会好过。
正猜疑间,一顶小轿来至,曹县令施施然步出。众人心道稀奇,从没见这位进过督陶署的门。
随曹县令入内,各自见礼后,叶墨笑道:“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以为他等的是曹县令,却见他一摆手,屏风后转出一人,寄虹顿时如蒙雷击,天翻地覆。
竟然是焦泰!
此刻他徐步上前,衣冠楚楚,人虽削瘦却双目凛凛,哪有半点囚徒模样?
廊外众人中,有心思机敏者只微微变色并不出声,也有人愕然惊呼,交头接耳。
叶墨轻飘飘看了曹县令一眼,曹县令立刻心领神会道:“焦家一案,经本官会同太守再行详查后断定纯属子虚乌有,实乃遭人诽谤……”
忽觉底下十几道目光刀锋般戳在脸上,后头的词便忘得一干二净,干笑几声,“这个……咳……多亏叶郎中明察秋毫……”
寄虹直指叶墨,怒骂:“只怕是徇私枉法,颠倒黑白!”
“大胆!”
曹县令将砚台当惊堂木重重一拍,“竟敢诽谤朝廷命官,给我——”
门外衙役正要拥上,叶墨咳了一声,曹县令立马改口,“啊……给我……退下!”
寄虹心头火蹭蹭直蹿,岂肯罢休,忽觉有人拉了她一把,回头见是玲珑,紧张地冲她连连摇头,方掌柜也挡在她身前,用耳语的声音说:“民不与官斗。”
古往今来,为官者只手遮天,为民者求告无门,概莫能外。
她已不像过去那样冲动,略一冷静,便知此时局面十分不利,争亦无益,便不作声,只怒目而视。
焦泰扬扬下巴,带着一副示威神情走到院中待验瓷器前。
在场几人均是站在霍家一边,如今虽知他是来者不善,料定必有好大一番刁难,然而看看左右衙役虎视眈眈,都是敢怒不敢言。
焦泰拿起一只瓷碗,端详一番,阴冷地看向方掌柜,“釉色不纯。”
丢回箱中,趾高气扬地吐出两个字,“不,过!”
众人皆知方家的瓷向来以釉色为傲,焦泰故意如此,仿佛将方家践踏于脚底一般。
走到下一箱前,只十分随意地瞥了一眼,都不知看见没看见,“纹饰不精。不,过!”
下一家,“器型不整。不,过!”
“不过!”
“不过!”
……
满院死寂,只有这刺耳的两个字反反复复敲打着众人的耳膜,一声比一声猖狂。
寄虹面若寒霜,冷冷地看他走到面前。身边只剩下霍记的瓷器,毫无疑问肯定不会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