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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前的一两年,已经不再为后宅隐私而恶斗了,整日神神道道地待在最偏远的院落。
唯一的消解就是刘嬷嬷为我寻来的战报,拼凑出一场又一场的战术,时而呵斥怒骂,时而拍手大笑。
时常想,当初皇帝趁着我寿宴递进来的密信,我要举荐谁?又或者,我自己做这个领帅,该如何排兵布阵,才能转败为胜。
千千万万次的演练,后宅的沙土地上尽数是柳枝划过的深刻痕迹。
从前无能为力的事后臆想,都化为胸中乾坤,在此时游刃有余地运转。
刘问月看我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叫人拿绳子生捆我去偷闲。
最终一群铁娘子打铁花一样四散倒地。
刘问月摸着下巴:“往后日日来这么一场,岂不是省得训练了?”
我翻了个白眼,换了身柿色锦袍跟她出了门。
她引我去茶楼听书,不需要额外打赏,说书先生便开始绘声绘色,讲近日说烂了嘴皮的话本。
足以见其火爆程度,更甚前两年的那文人造势的本朝红拂。
如今再没人这样比拟,简直侮辱了风尘三侠的身后名。
话本中的男主名叫徐冤,取自冤冤相报何时了,讲的正是这位何公子与位高权重的父亲新娶的小娘应瓷的故事。
化顾为徐、渊为冤,盈辞为应瓷。
明眼人都知道原型是谁家。
自从生辰宴上那一场,眼瞅着追了数年的故事没有迎来第二个高潮,反倒中途夭折,即将烂尾了。
读者看客抓心挠肝,谁不怒骂一声“太监”
?
这话本一出,立刻踩着前者的余热上位,立时引起轰动来。
比起高门老夫美妾弄出来那些隐秘炫耀、权物堆砌的阳春白雪。
这中等人家嫡子小妈之间的刺激和纠缠,才更适合下里巴人的口味。
受众范围从骚人墨客迅速扩大到市井小民。
前者只能靠捆绑“红拂夜奔”
造势,这次真的能自成传说也不一定。
说书先生讲着徐冤与这位应瓷小娘如何相处。
明明年纪比徐冤还小,应瓷偏偏以长辈自居,在对方案牍劳形之后强硬地给他煮了一碗白粥,逼迫他休息。
徐冤公子缺失多年的母爱在此时得到了弥补,应瓷却半点不似他那不近人情、冷漠严苛的母亲,比之大家闺秀出身的端庄未婚妻,又多了纯真少女的灵动。
他就这样睡了前所未有的一次舒服觉,醒来后发现小娘替他抄了半宿书。
鬼使神差地,他顶着先生一顿骂,将小娘娟秀的字帖珍藏起来,回去又遭了母亲的训斥与责罚,更想起应瓷的好来。
刘问月睨着不近人情、冷漠严苛的母亲本人。
方才夸这写话本的人“笔力深厚,必然是个玩弄舆论的旷世奇才”
的话,变得有些尴尬。
她干咳两声:“我们家瑶姊那是威严赫赫、龙章凤姿,这执笔的懂什么写话本子?”
又见我面色如常,疑似拿狼牙棒从茶楼屋顶砸穿地心前的蓄力。
唯恐殃及池鱼,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我去把这幕后之人挖出来打一顿给你出气?”
我有些好笑:“她已与我通过气了。”
阻止过,但没用。
那人分毫不让,理直气壮:“你拿狼牙棒的懂什么写话本子?不夸大其词怎么叫人身临其境?
“看在我跟他们有仇又为你做苦力的份儿上,你让让我怎么了?”
刘问月眼一亮:“原来是你,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