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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草原上艰难的时候,虽然刚入秋,可气候已经冷得不行,干冷干冷的,刮风如刀卷。
我在这儿驻扎了整整九个月,温水煮青蛙,如今正是开猛火煮死他们的时候了。
上半年草长莺飞,士兵们不打仗,只种地,开垦荒田,引流江河。
种得的作物拿去换皮子和牛羊,自从战事起,蔬果粮食在草原上变成了极珍贵的东西。
一袋粮食可以换一麻袋皮子,两斤新鲜果蔬,就能换一头肥羊。
秋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所有人都开始严阵以待。
前世这一年秋天,连绵下了数十天的雨,接下来就是整整两个月的干旱。
秋天本是丰收的季节,却被这反常的气候打断,草原上本就不多的作物毁于一旦。
这一年,原本还在慢慢蚕食的戎狄人,疯了一样推进战线,举族入侵中原。
朝堂上才有了对战事的紧迫感。
草原的天灾,演变成了中原的人祸,此时却成了我的天时。
现下,我已围困戎狄大军两个月了,听闻对方已经连草根草籽都掘出来吃,一整片原野的地都翻了三遍,连田鼠都要吃绝了。
再不送粮草,估计就要吃人了。
探子来报,粮草今日送到……
我的银盔里,密密地扎着夏日换来的羊皮子,一条水滑油亮的紫色狼尾围在脖颈处,塞外风沙吹着,也不觉得寒冷。
我耸了耸鼻子:“今日炖羊?”
“是啊,您说大战在即,叫将士们吃饱了好跟戎狄人肉搏,后厨今儿杀了老多羊了,照着柳家锻体术食补,加了多多的砂姜与黄芪。
“草原的羊就是肥,这才刚下锅,您就闻着味儿啦?”
我搓搓手:“光馋我有什么意思,也别叫他们在后厨炖,搬出去馋馋戎狄人,今儿正好刮西北风。”
翠微扬起恶作剧的微笑,丁零哐啷地跑出去。
我一出大帐便见,我那所向披靡的亲卫们举着风车卖力地摇,原本只是倾向西北方的白烟,如今跟离弦的箭似的飘向对面的城池。
一豆蔻少女向我行礼:“亚母。”
这是刘问月的幼女疏影,她三十八岁才生下来的掌珠,在我连破十八城后,就这样随着粮草一起运了来。
她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有些皲裂,哪里看得出半点儿天之骄女的模样。
像草原上的野羊幼崽,估计连刘问月见了,一时都不敢相认的。
“又不擦柳芳姐姐做的羊脂膏了,待她看见了又哭你嫌弃她就老实了。”
疏影抓着我的手掌蹭了蹭脸,贪习武之人手心的暖。
“您别告诉她,我偷偷跟您讲,那个羊脂膏我送给了一个戎狄人小孩。
“她脸上都裂出脓了,抱着羊脂膏就啃。
“我就把我的大饼分了她一半。”
我很高兴:“有同情心是好事。像你这样的天骄,最容易缺失对可怜之人的共情。
“但切记,不要心软,更不要烂好心。”
疏影点点头:“所以我跟着她去了戎狄人挖的地道,柳芳姐姐现在正带人去堵了。”
我抱着她举高,她不算小了,在我手里仍像个小娃娃。
疏影不是野羊幼崽,她是头专叨羊羔的小鹰犊子。
“今日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我们打败了戎狄人,你要如何治理这片土地,才能让汉人和戎狄人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好好睡一觉,明日咱们就回程见阿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