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扶额缓了缓,颊畔一抹新月,在五月初夏的艳阳下,闪出一点光泽。
“说不下去了?”
裴朝露倒了盏茶水推给她,“二哥让你来宽慰我的,是他脑子不如从前了,还是我不如从前了?”
“你当我没说!”
阴庄华叹口气,却还是不忍道,“凡是总有希望。”
裴朝露颔首。
“阿昙,谢谢你。”
阴庄华拉过她的手,红了眼睛。
裴朝露笑意明艳,“不必言谢,没有必要那般耗着。你和二哥好好的,我也开心的。”
日暮西下,阴庄华起身告辞。
裴朝露送她到门边,又拉住她的手道,“羡之,他从小就是那副冷淡的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冷的。不过是怕没人理他,便强作了那副模样。天长日久,旁人皆以为他是个冷面修罗。”
“遂也没什么朋友。难得你们在敦煌能说上两句话,你多帮着他。”
“还有二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占着血脉的亲人了,让二哥让着他些,别老凶他。便是玩笑,也别呛他。”
“阿昙,你——”
阴庄华蹙眉,“这些话你说了多回了,回回我来你都说。”
“我知道。”
裴朝露有些报赧地笑了笑,“我怕来不及,又怕你忘了。”
“我不会忘的。但我也希望这些话永远不必说出口。”
阴庄华想着如今的朝局,满目心酸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她,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
*
自裴朝清婚宴后,李慕又开始忙碌起来,面色也不甚好看,行色总是匆匆。
裴朝露每回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他转入这后院的身影,便见他一副面庞如冰似雪封着。然,一入寝殿,便是一副春风化雪的模样。
她清楚地知晓他每一缕神色的变化。
当是她随他出席裴阴两家的婚宴,西北道高门心中又起了心思,开始逼他。
先前,他要她出席合宫宫宴,她拒了,原也是这个缘故。但凡同进同出,那些反对她的人总会给他压力。
他的身子也没比自己好多好,她便也不再出府,只想让他能够喘口气。唯独兄长成婚这遭,她总要去的。却不想,那厢逼得这般紧!
他不提这些,她便也不会多言。
便是将话摊开,还是此间局面,说来无异。
长身玉立的男人踏入的殿来,对着她,面容弧线都是柔软的。
他温温柔柔地同她说话,问她身子状况,她便老老实实回答。
“身子尚可,就是梦魇有些多,大抵你近日又回来地晚了。担心你。”
他接了侍女的药盏喂她,“等忙完这阵,我便早些回来。”
“阿昙,我登基,你愿意再回宫,做我的皇后吗?”
从他执掌皇城至今,一年半的时间里,他终于问出这话。
裴朝露看着他,眉眼弯弯,拉过他的手,笑意从眼角流淌出来,“六郎,我带你离开皇宫,我们到外头去,好不好?”
山光西下的寝殿中,余晖拢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