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勒厉起眉目瞪着她,就像一只被打断假寐的雄狮,虽然雄狮此时奄奄一息,但也颇具威慑力,苏曼勉强笑笑,没再插话。
苏日勒的样子吓到了乌和勒,他躲在阿衣努尔身后眼神怯怯的。苏日勒缓和了下神色,冲他笑,“到我身边来。”
乌和勒平时其实跟他挺亲近的,看了眼阿衣努尔,伸出小手牵上苏日勒的手腕。苏日勒勉强逗了逗他,见小孩放松下来,就对阿衣努尔说:“我要立乌和勒为王太子。”
苏曼倒吸一口气,“这……不……”
,小可敦也委屈得睁大美目,怔怔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
苏日勒额头冒出汗,哼笑一声,“怎么,我快死了,你们就连我立谁为继承人都敢管了吗?!”
阿衣努尔将苏曼拦在身后,示意苏曼带可敦和孩子们出去。
她们走后,他说:“乌和勒,我要带走。”
“你!”
,苏日勒想要挺起身,却无能为力,伤口崩裂开,纱布很快被彻底染红,他说话也变得极其困难,不敢相信阿衣努尔真就绝情至此,“我还……没死,你就要走?!”
阿衣努尔唤了声李清,李清立马响应过来给他重新包扎。一阵忙碌过后,苏日勒更加虚弱,他的无力搭在床边,眼睛瞪得泛起红血丝,“你……你以为那个贱奴还会记得你?我的伤不过是他单纯想报仇而已,两年,他,何曾有过动作,再找过你……”
阿衣努尔接过李清端来的药,听见他的话,手紧了紧,走到床边喂他药。
苏日勒发狠地盯着他,问:“里面是不是下了毒?”
阿衣努尔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是。你喝是不喝?”
苏日勒张开嘴,吞下药,张着嘴喘气,“我们兄弟真是一脉相承的狠毒。苏合糟践你,我也是,所以你要亲手把我们都杀了。”
说要他自己闭眼冷笑几声,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归宿。
阿衣努尔眼里迸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芒,他语气轻松,“不,我不会杀你。”
“或者说,我不屑于杀你。我现在不恨你,也不怨你,只是不屑于。你这样的人,不配。”
“可能你死的那天,我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苏日勒听得喘不上气来。
重逢
“投降不杀!”
汉人军临城下,马蹄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阵列有序,军容良好。反观乌兰城门楼上的胡人将领所剩无几,城内军兵数量同样不多,他们被已经撤走的大军抛弃,都隐隐面带愤愤不服之色。
城里百姓被军兵们赶到一起,抱头恐惧。
阿衣努尔身穿黑灰破烂布衫,头发凌乱,抱着乌和勒,刻意弓着身子,隐藏自己。
在他离开之前,李清帮他易容时,千叮咛万嘱咐,因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他暂时又不能陪着,所以格外担心。
“见到段英,若他还惦记你,就皆大欢喜。若因为这两年未见跟你生分了,你就自己找个地方好好待着,等我和巴图去找你。”
阿衣努尔不知道段英还是否爱他,只能凭着自己爱着他的那份心,偏执地想到他身边,再次妄想拥有段英全心全意的喜欢和爱护。
阿衣努尔垂下眼眸,整个人精神高度警惕。他知若汉军能顺利入城,那时时局变换,百姓尚能安全。
他身边有不少老弱妇孺,大多是汉人,最近几年乌兰城里被胡人占领,他们生活在那锋利的刀尖上,被外族欺压,如今终于能被解救,都抑制着心里的激动。
阿衣努尔身边有个身材孱弱的汉人少年,估计十五六岁,身体一直在抖,一双眼睛犀利黑亮,像是一只尚未成年的饿狼,牙齿咯咯颤动咬紧,想来是恨毒了这些鸠占鹊巢的胡人。
阿衣努尔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怀里想抬起头来的乌和勒摁回去,慢慢往后退。
却不想那少年突破胡兵的阻拦,顺着阶梯直直朝着城楼上跑去。守城的胡兵没剩几个,如今都在控制民众或者严守城门,一时不察让他窜了出去,不过很快被摁在半路。
城内气氛更加紧张。不少孩子小声哭泣,他们的父母亲人纷纷快速捂住他们的嘴。
阿衣努尔晃晃乌和勒,小孩儿就抬起头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依赖。阿衣努尔松了口气。
胡人将领知晓此事,异常恼怒,本来大军撤走只有他们被留下抵抗汉军就已经十分倒霉,如今就连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要造反。他让手下将群众中的汉人青壮年都搜罗出来,赶到城楼上。
阿衣努尔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在眼下这个关头反抗,就只能带着他特意易容成的汉人面容和伪装混到人群里了。当然,乌和勒他是绝对不放的。所以他走到一群面黄肌瘦的愁苦男人中,就显得异常高大,即使他刻意弓着腰背,也不像饱受战争折磨的百姓。
格外显眼。
赶他上来的小兵跑到胡人主将面前禀告,指指他怀中,将军眼睛一转,哼一声不知作没作罢。
底下阵前骑着战马身披盔甲的徐图山和段英等人,看见他们此番动作,心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上面喊话,威胁他们撤退几里,否则楼上这些汉人通通都会被杀死。
徐图山紧紧牙关,眼神狠厉地将上面的人盯了一遍,段英探到他耳边,问:“怎么办?”
徐图山嘴角绷紧,看他一眼,段英领会,低头策马向后离开楼上人的视野。
他找到一个隐蔽处,搭弓准备就绪。
两方僵持着,徐图山他们也没说退不退,胡人不敢轻举妄动。